不仅仅是那尔迦人,那些瘫坐在废墟中的小行星原住民们,也在苦难与危险之後窥见了飘满天空的零碎水光。
像是雾又像是雪,掩盖了失序城区内混沌腥臭的血味,同时驱散了那抹萦绕在幸存者们心间的惊惧。
那是一种柔软丶温和的怀抱,圣洁而纯净。
不少人仰头看向天空,学着那尔迦人的动作,擡手碰触薄雾。
落在废墟间的光脑屏幕一直亮着,镜头上被溅落了血珠,有些模糊,但最初就被开啓的直播却不曾中断——
【这些巨蛛几乎形成了一场异兽潮。】
【太恐怖了,我第一次这麽直观地看到异兽肆虐的情景,这种可怕的魔鬼到底为什麽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杀也杀不完,难道我们祖祖辈辈都只能与之抗争吗?难道我们就不能拥有彻底的和平吗?】
【这颗星球因为那尔迦人而得救了,他们是英雄。】
【天空中一闪一闪的小颗粒是什麽?画面有些看不清,但是我觉得它们好亮,像是银河里细碎的星星,这些那尔迦人都停了下来,他们在尝试接这些小颗粒?】
【好梦幻……像是小时候读到的童话故事,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奇妙世界,闪烁着光芒的雪花,明明隔着镜头和屏幕,但是我觉得情绪好平和。】
【这一幕,简直就是废墟上升起的希望。】
【神迹!!!】
……
连通宇宙的星网将这一幕传递给了更多丶更多的人,在小行星的城区废墟中,捡回一条命的人哆嗦着从遮蔽物下爬起来,他们劫後馀生地低声喃语,畏惧却又感激地望着那尔迦人,眼底闪烁着水光。
虽然家园没有了,但是他们活了下来。
只要活着,家就会在。
宇宙高等生命体拥有极强的适应力,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废墟中瑟瑟发抖,几分钟後便相互搀扶着,开始在断壁残垣中寻找还活着的同胞。
当米拉扶着母亲从废墟中站起来时,夏盖踩着碎石子,站在了这对母女的面前。
那尔迦人优越的身高落下一片阴影,顶着小女孩惊惧的眼神中,燃血组的首席不大擅长地咧了咧嘴,沉声问——
“你是不是接触过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
“白头发蓝眼睛,像是……”
“像是童话里的王子。”
米拉轻声回答,她说:“你们弄丢了自己的王子吗?”
夏盖微顿,沉默无言。
……
堕落种乘坐的飞行器已经离开自由星域丶急速向迷行星域驶去,但这一次有阿斯兰中途打上的精神力记号,倒是给了他们具体追踪的方向。
不过即便有精神力记号做追踪,但想要进入迷失星域依旧困难重重——
多年前的星髓叛乱之後,一部分那尔迦人与帝国的保守派割席,叛乱中他们夺权失败,至此被流放至迷失星域的灰烬1号星。
这片星域充满了未知性与神秘性,最初那尔迦人将堕落种流放至此的时候,他们本以为这群虫巢意志的背叛者会永远迷失在星域深处。
就像是那些胆大的冒险者,于未知的宇宙尘埃中走到生命的尽头,成为人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失踪者”。
但谁都没有想到,堕落种驯服了迷失星域。
他们在这片危机重重的诡异区域内建造了属于自己的荒原王国,自成一派,集结着当初参与星髓叛乱的所有成员,凝聚成了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丶摒弃虫巢意志与信仰的新生势力。
从前的边境哨卫军变成了荒星上的堕落种。
在远离故土之後,这群叛乱者抛开信仰,接受狂化症的侵蚀,并在极度危险丶临近精神力自爆的恶劣情况下,做出了一个充满疯子气息的选择——
机械改造。
即将摘除一部分本有肢体器官,并将某些稀有金属材料与躯干相融,革除了一部分血液中自带的狂化因子,在丧失原始形态的同时得到了另一种近乎病态的狂化症遏制效果。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当这群叛乱者摒弃了那尔迦人天生带有“病因”的血肉骨骼後,他们找到了另一种维系生命和理智的办法——
甚至无需虫巢之母的存在。
于是这群改造疯子们彻夜狂欢,在迷乱危险的巢xue中庆祝着他们挣脱了虫巢意志的束缚。
而对于那尔迦虫巢意志帝国的保守派来说,叛乱者们就是一群自甘堕落的疯子,那是一种放弃了种族基因标志的背叛。
机械改造之于堕落种,就像是染上了成瘾性药物一般,越改造越上瘾。
他们在疼痛与战栗中看着金属钳子落入皮肉,将金属与骨骼链接,自虐般地欣赏着自己的皮肉一寸一寸被冰冷的银灰替代……
皮肤丶眼珠丶躯干丶四肢,甚至是雄性生命体更为私密丶隐匿的部位。
堕落种热衷于疼痛,并享受疼痛,他们在疼痛中得到快乐与慰藉,并借此抵达潮水之上的顶峰。
——痛会让人上瘾。
而这种瘾,也需要疼痛去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