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仲廷像是听到什麽笑话,“何为正道?胜者为王。杀一个人是罪犯,可是打着各种主义的旗号,杀1000万人,会被奉为伟大。所谓的正义道德,只不过是当代社会所需的一种秩序,谁掌握了秩序,谁就掌握了正义,人们可以根据需要随时改变三观,来顺应自己的认知。纪遇,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是蠢货,容易被洗脑丶煽动。”
纪遇:“你的逻辑很极端。”
翟仲廷:“逻辑?用逻辑思考并不意味着绝对的正确,因为只要能顺应自己的认知,他们可以搞出无数奇怪的逻辑,而忽略客观事实,我的生存法则从来不靠逻辑。”
纪遇扯了扯嘴角,“是吗?那你的生存法则靠什麽?”
翟仲廷讥诮道:“我的生存法则,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一个人。你的父母会虐待你丶老师会性侵你丶同学会霸凌你丶妻子会背叛你丶队友会抛弃你丶朋友会欺骗你丶宠物会咬你丶医生会算计你,即便是陌生人也会对你産生最大的恶意。这些伤害你,背叛你,欺骗你的人,并没有苦衷,他们以剥夺你的信任和希望为荣,只为满足他们心理的快感。即便那些高喊正义的人士,也都散发着虚僞的恶臭,他们口口声声宣扬善良与正直,但实际上这些人都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他们廉价的道德表演,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和社会认可,人们也往往被虚僞的表象欺骗。你看我装得多像,慈善家,好丈夫,那帮肤浅的白痴都信了,上赶着给我送钱。”
纪遇无话可说。
他出生于不幸,成长于极端,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跟他讲道理,他已经扭曲了,眼里只有恶。
“纪遇,你是那种我最瞧不起的正义人士吗?”
听着翟仲廷癫狂的声音,纪遇目光沉了沉,随後开口,“那些破坏力最大的,往往是自诩正义的人,他们打着正义的名义,屠戮生命,只为满足他们脑子里癫狂的理念,这种疯狂被他们视为绝对的正确,不容置疑,所以无数生命铸成累累白骨,送他们坐上王座。正义这种抽象的概念,很容易被人利用,引发更大的灾难。所以,我不认为自己正义,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守护我在意的东西。”
“哈哈哈。”翟仲廷笑了起来,“这个世上没有正义,所谓的正义,只不过是固有的秩序,我要做的就是摧毁的秩序,建立属于我的秩序。”
纪遇:“你可以定义正义和秩序,你所说的正义表演,的确普遍存在,甚至比恶本身还要恶劣,否则这世上就不会有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以及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种话。可见人类厌恶道德绑架,他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不公。可同时,许多人又对别人有极高的道德要求,所以,人类是双标的。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真正的正义,即便很少,但依然存在,就是有人愿意去无条件帮助别人,共情别人。”
翟仲廷:“他们共情的原因在哪里?因为如果他们今天不帮助一个弱者,那麽有一天他们被迫害,就没人能帮助他们,所以追根到底,他们也是为了自己,这又算什麽正义呢?”
纪遇:“……”
翟仲廷:“怎麽不说话了?”
纪遇冷漠道:“因为你在擡杠,既然你否定了人性的善,那我们的争论是没有意义的。”
“是没有意义,还是怕?你怕我撕碎你对人类美好的幻想,会让你産生怀疑。人类会吃人。”最後五个字,他的语气毛骨悚然。
纪遇:“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改变我的价值观吗?我会坚持我所做的事情,我所看到的人类的恶,比你看的还要多,你撕碎不了,否则我也太差劲了。”
翟仲廷从怀中掏出了烟点燃,猛抽了一口,吐着朦胧的烟雾,“纪遇,你对正义的定义是什麽?锄强扶弱,惩恶扬善?”
纪遇:“不管我怎麽定义,总之,我跟你的定义肯定不一样。”
翟仲廷的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仿佛在享受某种痛苦的回忆,“当一个人受尽了无数苦难在泥沼里苦苦挣扎;当一个人受尽了欺凌和白眼,承受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所有的恶意;当一个人把仅有的一点人性·交付出去後,却遭到了残忍的背叛;当一个人夜里浑身是伤,独自躺在地上,血淋淋地望着那茭白的月光,而周围的人却在自己温暖的房子里欢歌笑语,歌舞升平。”
他的语气出奇的轻柔,甚至带着些许玩味的愉悦,仿佛在讲述一个有趣的故事,他偶尔会顿一下,像是在回味什麽,又像是在给自己加深某种快感。
“然後,这个人被指着鼻子唾骂,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道貌岸然的教训。无论你承受了多少的苦难,你都必须要善良与正直!你过去的苦难和折磨,不是你成为坏人的理由!天下比你更惨的多了去,怎麽人家那麽善良!”
说到最残忍的部分时,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疯狂,嘴角的笑容加深,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黑暗世界里,享受着那种扭曲的快感,语气平静且夹杂着一股变态的亢奋。
“这个人了听完这句完美的正能量之言,仔细思考後,得出了一个结论。这话没错,惨源于善。命苦不能怪父母,点背不能怪社会,善良正直是累赘。所以,他要报复全人类。因为,他是天生的败类。然後,恶就诞生了。”
纪遇:“这败类就是你,对吗?”
“没错。所有人都讽刺我是杂种,我的妻子也因为这个而厌弃我,他们说的对,我就是杂种,杂种都是没有人性的垃圾。”翟仲廷的眼神在阴影中闪烁着,像捕捉到猎物的猛兽般,低声笑了起来,“我不是因为苦难才走上绝路,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活在绝路里。”
纪遇冷淡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吗?”
翟仲廷摇了摇手指:“不不不,我想让你审判我,唾弃我。”
纪遇的表情冷峻而坚定,没有愤怒,也没有动摇,“我不负责审判你,唾弃你,你也知道这些没有用,只会让你更加疯狂地对待这个世界。所以,我只负责阻止你。”
她不会掉进翟仲廷给她制造的情绪陷进,变得歇斯底里,乱了章法。
“你如何阻止我?”翟仲廷指尖夹着烟,最後抽了一口,随意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你现在是我案板上的肉,我要把你碾碎,防止你再惊喜返场。”
他从腰间拔出枪,对准她。
“纪遇,多谢你陪我聊天,我会让你死的很痛快,这是我给你的报答。”
他的手指叩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纪遇瞬间掀开眼前的桌子。
接着,传来咚的巨响声!
砰砰砰!
几枚子弹打在了桌子上。
翟仲廷皱起眉头。
这桌子是沉重的实心金属做的,需要几个男人才能擡得动。
纪遇像一只小白鼠,嗖的一下窜得没影了。
翟仲廷笑出了声,“纪遇,你可真行。”
纪遇躲在阴暗的走廊里,呼吸急促但小心翼翼。
子弹打在桌子上时的金属回响还在她耳边回荡。
她迅速钻进了通道的阴影中,脚步轻盈而迅捷,就像一只敏捷的猎物在逃避捕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