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的想找男人体验,这世界上男人不止我,可你偏偏选择了我。不管是我自欺欺人,或者真的被我猜准了,我就是认为你当时心里就有我。”
“还有你变成煞鬼,似乎所有人都抛弃你,我很心痛,朝他们发火,他们为什麽要忽略你曾经所做的一切,只盯着你变成煞鬼的模样?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子,你在我心里都是纪遇,无论你去哪儿,我都愿意陪着你。”
“我们经历了那麽多,陪伴丶吵闹丶争执丶相拥,你说这是不是夫妻?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的孙子孙女叫什麽名字。”
他顿了顿,像是等她回应。
舱内死寂,只有他的喘息声。
他低头,轻轻抚摸她的手,冰凉的触感如刀割心脏,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你说你要离开地球,你怕给地球带来灾难,可你怎麽能用这样的方式离开?”
“你说过不会抛弃我,可是你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抛弃了我。我的预感是对的,你抛下了我,你这个骗子。”
第一天,他说了无数话,从两个人第一次的相遇,地球的琐碎,到星舰的冒险,他的抱怨和喜悦。
说到最後,他嗓子哑到发不出音,便用气息说,像是怕惊扰她的睡眠,他回忆她救他的每一次,回忆她瞪他的眼神,回忆她吃酸奶拌折耳根时满足的眯眼。
他笑着说,哭着说,直到嘴角渗出血丝,声音化为无声的唇语。
第二天,他的精神越发恍惚,眼中血丝密布,脸色苍白如纸。
他开始编织谎言,骗自己她还活着:“阿遇,今天天气不错,外面沙尘小了点,等你醒了,咱们出去逛逛。”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怕她疼,“你别睡太久,我等着你呢。”
他擡起她的手,试图让她握住自己的,却发现她的手指僵硬如冰。
他愣住,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她的掌心:“冷吗?我给你暖暖……”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动作笨拙又虔诚,仿佛她真能感受到。
穿梭机内储有医疗物资和食物,堆在角落的储物箱里。
里面有急救包丶营养液丶压缩饼干丶净水片。
慕秉持却一眼未看自己的伤口,他额头的血已凝固,胸口的淤青隐隐作痛,左臂的擦伤渗着血丝,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纪遇。
他爬着将储物箱拿过来,打开急救包,取出消毒纱布和止血凝胶,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抽出纪遇胸口的贴片,然後自欺欺人地用止血凝胶止血,包扎她胸口的伤口。
他的手抖得厉害,纱布几次滑落,沾上血迹。
他咬牙坚持:“你别怕,我给你打了麻醉,动作很轻……不会疼的……”
他用纱布裹住她狰狞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的死亡。
包扎完,他凝视她的脸,呢喃:“好了,现在好看了,你还是那麽漂亮,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老太婆。”
他拿起一瓶净水,拧开盖子,递到纪遇嘴边,试图喂她喝水。
水顺着她的唇角滑落,滴在舱地板上。
他愣住,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咬牙强撑着,干燥到开裂的唇瓣一张一合:“你不喝?那我也不喝。”
他将水瓶扔到角落,瓶身撞上舱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又抓起一袋营养液,撕开包装,挤到她唇边,液体滑落,他却固执地重复:“喝一点……就一点……”
见她始终“不喝”,慕秉持的眼神暗下去,带着几分疯狂。
他抓起储物箱里的所有食物和水,猛地砸向舱壁,饼干散落,水瓶破裂,水流淌一地。
“你不喝,我也不喝!你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他的声音带着自毁的决绝。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地板上的三个字:活下去。
他的眼睛猩红,粗鲁地拧开了另一瓶水倒在这三个字上,用手心用力地摩擦地板,将这三个字擦去,地板只剩下一片被水稀释的血迹。
他跌坐在纪遇身旁,抱住她的身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冰凉的触感刺痛他的心。
他低头吻她的发顶,泪水浸湿她的长发:“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里都行,我们的灵魂会在一起,对吧?等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了。”
他的声音渐弱,气息微弱如游丝,眼神却温柔如初,仿佛她仍在回应。
穿梭机如一座孤坟,舱内的应急灯闪烁,红光如血,映着纪遇苍白的脸与慕秉持憔悴的轮廓。
夜色渐浓,舷窗外,沙尘暴愈发猛烈,灰蓝的天空被黄沙吞噬,发出低沉的咆哮,舱壁的裂缝渗入寒风,温度低得刺骨,慕秉持却浑然不觉,他的世界只剩纪遇的冰冷躯体。
地板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丶血迹与食物残渣,储物箱翻倒,凄凉如末世,慕秉持的外套盖在纪遇身上,自己的衬衫沾满血污,胡茬爬满下颌,血丝密布的眼中却藏着深情与疯狂。
慕秉持彻底闭上双眼,静静等待死亡。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机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拖拉机的声音,离残骸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