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秉持擡起头,毫无情绪地看着她:“爱虽然不可控,但我的不可控已经全都给了纪遇,没有精力分给别人了。”
他放下药膏,站起身:“我没有你想的那麽好。”
他转身离开後,纱瑟呜咽着哭了起来。
即便如此,纱瑟依然坚持陪在慕秉持身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眼睁睁地看着慕秉持如何全心全意投身于工作中。
他仿佛已经凉了,唯一留着的那一点热,是为了纪遇,为了有一天能回到过去,改变现在的一切。
她看到慕秉持工作时的认真;看到他回忆起与纪遇的点点滴滴时,露出的那一抹罕见的笑容;她看到他在研究时遭遇挫折的崩溃。
那年,他四十七岁,头发已夹杂银丝,脸庞依然英俊,却被无尽的孤独和执念刻下深深的痕迹。
那是一个阴沉的午後,佐兰托的天空灰蒙蒙,压得人喘不过气。
研究室的冷光灯闪烁,慕秉持站在控制台前,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错误提示:“导航矩阵不收敛,时间锚点偏移率99。7%”。
模拟结果显示,导航仪无法锁定任何稳定节点,穿越过去不可能实现。
助手劝道:“可能是能量波动的周期参数有误。我们可以再调整初始值,重新跑一次模拟。”
慕秉持没有回应,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
他的手指攥紧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白。
助理试探道:“要不休息一下?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慕秉持的声音很平静。
助理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麽,慕秉持转过头严肃地说道:“出去。”
修理吓了一跳,转身离开。
门刚合上,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记录本,狠狠砸向地面,纸页散落一地,像破碎的希望。
慕秉持双手撑在控制台上,肩膀剧烈起伏,呼吸粗重。他的眼中燃着狂乱的光,像是被困在无边黑暗的野兽。
“十五年,十五年了!”他低吼,声音撕裂,“我算了无数次,公式是对的!为什麽还是不行?为什麽?!”
纱瑟听到里面的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试图安抚:“你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时间?”慕秉持猛地转头,眼中满是血丝,“你知道时间对我意味着什麽吗?我不能再像蜗牛一样攀爬,十年五了,我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绝望的颤音,“我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慕秉持踉跄地退後一步,撞倒了椅子,跌坐在地上。
他的手颤抖着捂住脸,指缝间滑下泪水。
纱瑟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她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轻声道:“你已经尽力了!你知道吗?我攻克了很多疾病,而且,专门根据你的身体情况,给你量身定制了治疗方案,也可以延长你的寿命,你还有时间的。”
慕秉持摇头,声音低得像呢喃:“不够……永远不够。”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一些纪遇的骨灰,他每天都会带在身上,就像纪遇还在他身边,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骨灰,贴在胸口,低声呜咽:“阿遇,对不起……我又失败了。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怎麽办?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麽办?”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打湿了布袋。
他抱着它,像抱着纪遇的身体,倒在地上,身体蜷缩,肩膀抖动。
纱瑟忍着泪水,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她会明白的,她知道你在努力。”
慕秉持没有回应,只是紧紧抱着骨灰:“阿遇,别走……别丢下我……”
纱瑟默默陪在他身边,直到他的呜咽渐渐平息,她扶他起身:“休息一下吧,你需要精力才能继续。”
慕秉持的目光空洞,点了点头,却像丢了魂。
他回到控制台,捡起散落的手稿,机械地整理。
他的眼中没有光,只有无尽的执念,驱使他继续前行。
转眼间,慕秉持在佐兰托星球已度过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他的心路跌宕起伏。
从最初的绝望丶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要将他吞噬,再到燃起希望,相信科学能改变历史,带他回到纪遇身边,再到希望一次次破灭,陷入颓废的深渊。
最後,他似乎走向了某种平静,一种近乎认命的淡然。
然而,无论心境怎麽变,始终有一股核心力量驱使着他,他要回到过去,找回纪遇,修正那场毁灭一切的错误。
慢慢的,实验的失败不再让他歇斯底里。他学会了将痛苦藏在深夜,独自抱着纪遇的骨灰盒,蜷缩在床头。
泪水无声滑落,他的指尖轻抚着纱瑟亲手雕刻的木盒,低声呢喃:“阿遇,我还在试……我还在试……”
他的笑中带泪的呢喃,无人看见,只有无尽的星光透过窗户,映着他孤寂的身影,他的崩溃不再外露,却在心底堆积成一座无人能攀的孤峰。
二十年间来,慕秉持以他的知识为佐兰托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将地球的水稻培育经验引入,指导农业科学家突破技术瓶颈,粮食産量激增,曾经肆虐的饥荒渐渐消失,佐兰托的田野从荒芜变为金黄。
他优化了核反应堆,设计了更精密的天文望远镜,向深空发射数百个探测器,探索恒星丶行星,以及那个吞噬他一切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