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津渡就这样迈进夜色,挥手打车,上车关门,报目的地,一气呵成。
坐在出租车後座上,看着窗外春城的景色依次闪过,仍是有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害怕与无助等情绪後知後觉爬上来,压得人呼吸困难。
他咬破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血腥气涌进鼻腔,逼得人要流泪。
他捏紧拳头,虎口发麻。
冷静!宋津渡,别怕!
没事的,妈妈会没事的。
。。。。。。
宋津渡靠着车窗颤抖着闭眼,再擡眼“急诊”两个如血色一般红得刺眼的字映入眼帘。
扔给师傅一张五十元现金,车还没停稳就迈了出去。
他边走边又给小姨打了个电话,“你们现在在哪?”
“急诊区,四楼,你妈妈在洗胃。”
宋津渡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急诊大楼,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电梯迟迟不下来,他转身就扎进安全通道,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炸开,响得让人心慌。
四楼转角处差点撞翻推着器械车的护士,他哑着嗓子道歉,脚步不停。
“小姨!”他远远看见小姨的脸,颤着声音喊了一声。
小姨转身,满脸泪痕。
此刻,生死面前,多少年未解开的心结丶从小到大压抑的矛盾都化作虚无,烟消云散。
“她……”宋津渡有点哽咽,想问,但说不出话来。
“你妈妈不是第一次自杀了。”
残酷的事实被轻飘飘地讲出来。
小姨死死捏着宋津渡的手,“你走之後,你妈妈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怔住,咽了咽口水,喉咙发紧,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个问句,
“为什麽?”
“边缘性人格障碍。”小姨说着拿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
宋津渡忽然发现印象里一直年轻漂亮的小姨已青春不再,眼角已经悄悄爬上了皱纹。
她吐出的七个字像大石头压在宋津渡胸口,让他呼不上一口气。
边缘性人格障碍。
精神类疾病他基本都了解过,这种很特殊,这个是会遗传的。
宋津渡一度以为自己只有单向抑郁症,已经足够让人难堪,严重的时候整宿整宿不睡觉,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心脏揪着疼……。
可鉴于母亲的这种状况,一旦遗传给他,那麽他未来的病情会发展成什麽样?会不可控到什麽程度?
他不能回答,也不敢回答。
“小渡啊,我知道你心里对你爸妈有怨,但毕竟你爸爸已经走了……”
像是一直沉睡的人猛然惊醒,宋津渡擡头,瞪大含着泪的眼。
是啊,爸爸,记忆里的那个父亲,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