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冷了声音,“平日里想给你们留点余地,大家都轻松,结果你们真当我是好糊弄的。来人,把这几个人都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逐出府去。”
管家极为干脆得应了声“是”,接着一挥手,已有家丁上前来拖人。
那几人见动真格,这才知道怕了。
是了,她们这位太子妃,再怎么不济,也是定远侯爷的女儿,如何能当三岁孩童糊弄。
几人声音染了哭腔,“太子妃,婢子们知道错了!您饶了我们吧!”
一时哭声连着求饶声,一层接一层,此起彼伏得漫来。
千镜滢等那些人哭完了三声,方摆了摆手。
她站起身,扫了一眼这些人,“偷了东西的,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自己还回来。本宫姑且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再让本宫发现有浑水摸鱼者,便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既然觉得本宫不配当你们的主子,那倒不如发落出去。”
“太子妃,奴婢们不敢了!”
“本宫这人,平日里好说话,大家都在同一片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和和气气的。但若是有人不守规矩,本宫也不会留情面。”
一行人止了哭腔,连忙齐声应“是。”
千镜滢遣散了下人,下意识裹了裹衣服。下一刻身上传来分量,空气里浮动着一股熟悉的冷香。千镜滢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见是一件雪狐织锦披风。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收回。
千镜滢怔了怔。她因为昨天夜里的事,下意识觉得尴尬,一开口就打了个磕绊,“多……多谢。”
奉鄣见二人互动,极有眼力见得退了下去。
“下人犯了规矩,和孤说便是。”
“小事而已,不必麻烦,已经解决了。”
她懒得管事,把这些人收拾了,能安生好长一段时日。
楚裕言看出她心思,道:“你如今既嫁过来,府中大小事务,各项开支预算,也该上手管一些。”
他原先不想太过逼迫,可如今他意识到,千镜滢从始至终只想着得过且过,从来未把自己当做东宫的人。
用一纸婚书想要困住她,是天真的。
唯有躬亲庶务,以利相绑,让她意识到二人本该休戚与共,方能让她把心定下来。
千镜滢面色枯了一瞬,她未直接拒绝,故作为难,“妾身怕做不好,添倒忙。”
“你适才做的不错。”
千镜滢睁大眼睛看他,“你……”
看戏呢?
她把剩下的话咽下去,“析交离隙,不恃甲兵。殿下教的好。”
饶是知道这是敷衍之辞,楚裕言目光依旧动了动。他牵过她冰凉的手,带着人往回走。
千镜滢手脸被风吹得冰凉,这关头,楚裕言的手反倒有些暖。千镜滢只当他是做给人看的,由他牵着没说话。
冬日里草木凋零,唯有几棵苍松,四季常青,挺立在寒风中。夕阳西下,半爿院墙染上残红。
边上传来声音,“等用过晚膳,会有女官来教你管理内务。”
千镜滢收回神,转过头看他,只见到他那张如玉般的侧颜。鼻梁高挺,凤眸微挑,清霜般的眸染上一抹柔光。霞映橙塘。
他换下了朝服,着一身月白,衬得整个人愈发玉骨清像。
她下意识点头,半晌反应过来自己应下了什么,面色微变,“我……尽力。”
她心里唾骂自己昏了头,当真是美色害人。
*
屋内燃着檀香,轻烟如瀑,镶了绿松石的袖口,露出一只保养极佳的手,捻动着佛珠。
冯宣月坐在一侧。
太后面上露出笑,一只手轻轻裹住冯宣月冰凉的手,“这么晚了,传你这么远过来陪哀家用膳,累着你了。”
冯宣月柔声,“能陪皇祖母用膳,月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太后点点头,“你是个好的,当初本有意把你许配给太子,却不想被定远侯府捷足先登了。哀家真心喜欢你,懂事,伶俐。”
冯宣月面上起了红晕,未来得及高兴,却听那头接着道:“三皇子也算年轻有为,若能配你,也是好的,你以为呢?”
三皇子?又关三皇子什么事?冯宣月面上红霞尽散,她揣摩着太后心思,恭敬道:“太子是储君,这些年月儿与殿下也算知根知底。可若是换个人,便未必了。”
太后看向冯宣月的眼里似有探究,最后还是点点头,“你说的这些,哀家也有顾忌。”
“皇祖母,何必舍近求远。”冯宣月微微一笑,“谁挡到路了,除掉便是。月儿就算嫁给三皇子,最后也是要费心抗衡。”
太后捻着珠的手一顿,她眯了眯眼,“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哀家再想想,幸苦你了。你也是,小时候你和太子关系明明挺好的。说到底,百钢化作绕指柔,若是能笼络住太子的心思,事情好办的多。”
“皇祖母说得这些,月儿又怎会不懂?可月儿实在找不到机会。”
“这个你不用担心,过几日元宵,宫中设宴,你去年办的极好。今年也帮着张罗张罗。太子文采斐然,宫里头规矩也再熟悉不过。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借着哀家的名义,请教一下太子。”
冯宣月目光一动,“月儿明白了。”她就要起身。太后声色淡淡,听不出情绪,“你不想嫁三皇子,可是心有所属,对太子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