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传话的人回了府。
谢懿正提笔作画,无岭捧着脸在一边盯着他画,听窗外的人说完,嘴巴便动了动,把糖咔嚓一声咬断了。
他有些好奇:“公子,请穆上将军吃酒就能将靖远哥哥救回来吗?”
谢懿没有抬头,“你怎么知道?”
“小伍说靖远哥哥做了错事,大大地得罪了穆上将军,还说依穆上将军的性子,若是王府不救,靖远哥哥会遭殃的。”
“大家都能猜到的事,他还敢做。”谢懿啧了一声,吩咐道:“所以明日你随我去吃酒时可要乖一些,别再把人家给得罪了。”
无岭应下,也不忘替沈绥说情:“其实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猜到的,就比如我呀,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无法猜到靖远哥哥身上。小伍能猜到,不是因为他比我聪明,而是因为他知道的比我多。他们总说我还没长大,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对的,知道的多,太累。”谢懿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道:“把这幅画收拾收拾,挂房里去,瞧着舒服。”
“好嘞!”无岭小心翼翼地捧着画,从谢懿开始画到现在,他还是没忍住,指着画上面搂在一起的两个人问:“公子,您与主子在桥上互相吃嘴巴了吗?”
“……”谢懿面不红心不跳:“艺术创造。”
“哦。”无岭似懂非懂地走了。
秋晏景走了进来,他解开了那尾小辫,一头黑发懒散地披在肩后。今夜的气色倒说不上红润,但比刚刚醒来时好,五官生得美艳,一双泛着深蓝的眼睛却是极冷,若非那一身高不可攀的姿态遮掩不住,旁人还真要道一句——
“绝色。”谢懿大胆地赞叹,甚至有些想见见他的母妃。
秋晏景没说话,上前握住他的手,果然是极冷,他裹着滑腻揉了揉,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何苦走这一遭?”
谢懿垂眸:“你看重靖远,我不救他,你也要救,何不我抢先一步,也好卖你个人情?”
秋晏景被他逗笑:“别家的狐狸都是暗着,你倒是精得光明正大。燕国公府乃三朝砥柱,穆熠光身上虽无战功,但他能将禁军都治得服服帖帖,靠的可不止是他的身份。沈氏如日中天,也不敢轻易得罪他。这次他为了沈钰受了委屈,不出三日,沈原必会登门致歉。”
“所以我得抢在他前头。”谢懿勾了勾他的手心,笑着道:“毕竟在沈原眼里,沈钰可比沈绥金贵多了。”
秋晏景饶有兴趣地问:“不受父亲爱重,同病相怜,这是你救他的真正理由?”
谢懿笑了笑,没答话。
在原作中,沈绥和穆璁的第一次交锋并不在此时,剧情因为他这个小炮灰的“活着”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并不觉得沈绥在穆璁面前露脸是他的过错,但是要想进一步亲近秋晏景,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谢懿抬手捏了捏秋晏景的下巴,笑容直白又大胆:“不,只是想讨美人欢心罢了。”
翌日清晨,谢懿带着无岭去了元食府。
穆璁来的早一些,他今日未戴甲,穿着身简单的淡灰色长袍,宽袖搭在膝上,头发被乌色发冠束起,一丝不乱,见谢懿来便微微颔首,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上将军久等。”谢懿掀袍入座,吩咐道:“此处不需人伺候,都下去吧!”
两侧的侍从一一行礼告退,穆璁见状笑了笑:“公子面色愈佳。”
谢懿语气轻柔:“王府是个温柔乡。”
“看来公子与王爷天生一对。”穆璁面色不改:“那我便遥敬王爷一杯。”
谢懿提起酒壶,挡住无岭伸过来的手,亲自替他倒了杯酒,举起茶杯道:“家里管得严,我以茶代酒,替王爷还上将军一杯。”
半杯茶下肚,谢懿喉间一热,呼了口热气出来,说:“上将军是聪明人,我也不愿多费口舌,便直言不讳了。”
穆璁摆手:“请。”
“靖远一时冲动,给上将军寻了麻烦,让上将军受了委屈,这是他的不是,想必他正辗转反侧,愧疚难当。上将军是个爽快人,我为上将军指一条路,让你在十日内给陛下一个交代,也请上将军高抬贵手,饶靖远一次。”
穆璁说:“陛下要的交代,不过是想做给群臣看罢了,比起真正的刺客,靖远这个推波助澜者也够分量。”
“靖远不过是沈氏的弃子。”谢懿笑着问:“将他交出去,对沈氏不会有半分影响,届时沈相甚至能高高兴兴地演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我想这并不是上将军乐意看见的。”
穆璁自顾自地喝了杯酒,说:“燕国公府向来不愿意参与朝堂之争,谁势大,谁式微,皆与我无关。”
“你不争,有人便要欺你。”谢懿垂眸:“缨儿长大了,有人惦记着呢!如今朝堂内,适合做她夫君的不多。”
穆璁放下酒杯,说:“缨儿拿你当兄长,你如此算计,不怕她伤心?”
“并非算计,只是给上将军提个醒罢了。”谢懿淡然以对:“沈氏就是太皇太后扎在朝廷中的根,本朝无公主,若是他国和亲,缨儿亦是首选。我是不愿她远嫁的,也不想她被癞惦记,但若是想少些顾虑,便也只得斩去沈氏几根臂膀。我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主动将筹码递到上将军面前,便是诚意。”
穆璁沉默半晌,道:“公子诚恳,熠光自然诚恳。”
“以前沈氏再如何,也没往陛下身边塞人,如今沈钰和太皇太后在内宫,沈氏门生在外,长此已久,朝堂岂不成了一言堂?上将军听我一句话,便能查出指使刺客之人给陛下一个交代,能替缨儿出口气,还能在沈氏埋下一桩祸,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谢懿笑笑:“枕边香风,最是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