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当然是不存在的。
弓铮皎其实没走远,他站在车厢连接处,双手插兜,靠在车窗边发呆。
列车已经驶入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太阳缓缓被地平线吞噬。
这次行程,对弓铮皎来说算得上是意料之外,但能站在这里,弓铮皎就知道,叔叔那边一定已经知晓这一切。
如果没有叔叔的默许,他大概都无法顺利登上这列专列。
是“顺利登上”,而不是“登上”。
因为只要他铁了心,叔叔就算派人来,也根本拦不住他。
在任务之外的生活琐事上,弓铮皎偶尔是个逆反心理很强的人。
过去的许多年,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控制与反制中,他越来越被视为危险丶不可控丶定时炸弹。
那这一次,为什麽他们这对关系很远的叔侄之间,能够达成某种默契呢?
组野队这件事本来就位于“灰色地带”,一旦出事,白塔和公会不会为此负责。
所以,叔叔默许他去污染区,其实也在期待着意外能够降临在他的身上吧?
弓铮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终端在口袋里震动,弓铮皎拿出来,只是一瞥,顿时脑袋里那些凌乱而又多愁善感的思绪,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足足怔了好几秒钟,弓铮皎才收好终端,轻手轻脚地回到包厢。
闻璱已经在小床的一侧躺下了。
他侧卧着,膝盖微微弯曲,手臂也放在微含着的胸前,占据的空间很小。
窗帘没有拉上,夕阳最後的辉光照着他安然的睡颜,在雪白的发丝和睫毛上作画,描摹出颜色艳丽的轮廓。
而床的另一侧,一件外套被整齐地摆开,似乎在等着谁钻进去。
那是闻璱的外套。
弓铮皎放下终端,小心翼翼地躺下丶小心翼翼地把外套盖在身上。
他始终提着一口气,仿佛床垫承受超过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就会立刻暴起咬人一样。
边几上的终端忘了熄屏,页面还停留在AAA拔牙小鸭的消息上:
【帮你点了香薰。晚安。】
。
弓铮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着的。
前半夜,他感觉自己窦性心律不齐,还以为病情又恶化了,要干闭着眼睛躺一整夜。
却没想到,意识在不知不觉间陷入混沌,再次睁眼时,正好面对上闻璱的脸。
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有种窒息的感觉……是因为闻璱离太近了吗?
下一秒他就知道,不是。
因为闻璱松开了捏着他鼻子的手。
天边微亮,已经是凌晨时候了。
“快到站了。”闻璱说,“没想到你还会赖床。”
闻璱已经收拾完好,就差一件外套就能拎包走人,而那件外套现在被弓铮皎抱在怀里,甚至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撕都撕不开。
弓铮皎连忙松开手,幸好外套材质并不易皱,否则高低得被揉成一坨咸菜。
闻璱还没说什麽,弓铮皎尴尬得简直擡不起头:“抱歉……我没想到自己睡过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定了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