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看着对面两人神色不死作僞,突然回过味来,顿时脸色大变。
他的目光停留在弓铮皎身上,想到眼前的弓铮皎病情竟然已经恶化到了命不久矣的地步,心里难免冒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惋惜来。
然而闻璱很快又平静地抛下另一颗炸弹:“我也确诊了他的病症。”
“……什麽?”
这一回,逄靥星彻底失声了。
他愣愣地看着闻璱,几次张嘴,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能用的办法已经都用了,现在,我的状态有些改善,但将来会怎麽样还不好说,他的情况还要更差。”闻璱继续道,“你觉得我自私自利也好,大逆不道也行,反正只要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我不在乎伤不伤什麽根本就不存在的阴德,也……也不在乎会不会因为你,因为怕伤害和你之间的感情就不这麽做。”
但这话反而让头脑昏沉的逄靥星如梦方醒,甚至像个打火机扔进火药桶里,彻底激怒了逄靥星。
他一拍桌子道:“你说什麽?你觉得你在拿这件事来威胁我?什麽感情不感情的,现在是这些问题吗?你……”
逄靥星急促地喘了两声,大脑重获氧气,理智才勉强恢复。
顾忌着闻母还在院子里搭理花草,他还是收敛了音量,转而追问道:“你说改善了,是怎麽改善?是有什麽特效药吗?不能终身给药控制住吗?……怪不得你那麽差钱,没关系,我有钱啊,我把房子卖了去,以後做任务也有的是钱……”
生死关头,而且是最亲近的家人的生死关头,逄靥星甚至把刚才说的遗物的事彻底抛到了脑後。
“不是。”闻璱摇了摇头,把话题重新带回来,“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这麽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逄靥星怔怔地看着闻璱,脑袋里一次又一次的回放着刚才闻璱的话。
“能用的办法已经全用了。”
闻璱一贯是个稳重又务实的人,得病了当然会积极治疗,尝试各种可能的治疗手段。
而逄靥星扪心自问,其实并不是那麽一个信前世今生丶人间地府的人,逄婆婆自己也不是。
可是,故去的亲人已经埋入坟墓,只因为莫须有的猜测就要把坟墓起开,这确实小题大做——除非这对于闻璱来说,真的有切实的必要。
他的心已经自然而然地偏向闻璱了,如果这真的能救命,别说他自己了,就算婆婆真有鬼魂,恐怕也会托梦来同意这件事的吧。
僵持不下间,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闻母在外面问:“怎麽了?我听到星星很大声音,你们吵架了?”
闻璱和逄靥星对视了一眼,逄靥星压着脾气道:“没有。”
弓铮皎起身给闻母开门。
闻母进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气氛必然是吵架了,还吵得不轻。
她下意识地看向闻璱,招手道:“小鹅,不是妈妈说你,星星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过来坐下先听他好好解释一下嘛。”
她还停留在上个版本,以为闻璱是愤怒于自己帮星星一起遮掩,欺骗了小鹅。
逄靥星冷笑一声,真想把闻璱刚才的话全盘托出,但看着闻母关切的脸,那话尽数梗在喉头,一个字也出不来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闻璱的心情,有时越是亲近的人,越难将这份残忍的现实告知。
……可他心里还是生气,因为这件事居然一直瞒着他,如果不是刚才因为逄婆婆的事情他不松口,恐怕闻璱还会继续瞒下去。
他不知道,弓铮皎却知道。
就算他们是病友,未来可能还会发展成超出朋友的丶相伴终生的关系,而且以闻璱的封建程度,那一定是说终生就终生,少一天都不算的那种——可他不也是闻璱二十多年的好朋友丶法律意义上的兄弟吗?
逄靥星本想说他们该相互扶持,但自己隐婚的事情又把这件事就这样扯平,让他没了指责闻璱的立场。
最终,逄靥星只是报复性地说:“闻璱说要取婆婆坟里随葬的遗物。”
“什麽?”闻母果然震惊失声,转头看向闻璱。
这话被如此掐头去尾地说出来,显得闻璱简直是罔顾孝悌丶令人发指。
但闻璱偏过头,竟然也不打算解释。
于是,弓铮皎也随他地并不反抗闻母,只是站在闻璱身前,准备替闻璱接住可能挥过来的巴掌。
然而,闻母的下一句却是:“怎麽会是你?”
闻璱丶弓铮皎丶逄靥星异口同声:“什麽意思?”
闻母也有些恍然,看着几人道:“你们婆婆去世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将来有人要寻找她的遗物,让我不要阻拦,但一定要先去一趟老宅,有她留给这个人的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许多:“这话听着又不吉利,我一直安慰她说不会有那种事发生,她却说有了才好。这麽多年了,除了湿地公园那会子,也没真发生过什麽,我几乎要把这件事抛到脑後了。”
真正的惊天之雷姗姗来迟,一时间房间里的四个人都没了声。
闻璱几乎觉得这像是某种“免责声明”一样了,就这样让他有了理由……但逄婆婆为什麽会留下这样的遗言?
逄靥星也看着他,本就动摇了八分的心,因这遗言而彻底被连根拔起。
最终,居然是弓铮皎这个外人提醒道:“事不宜迟。”
“没错,事不宜迟。”逄靥星跟了一句。
“我跟你们一起去。”闻母忧心忡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