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芙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她盯着门缝看了一会儿,只见那个奇怪的‘维修工’也走进了门里。
“他们来看方寄南,是跟他很熟吗?”
“算是吧。”白飞烟乖乖地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之芙,“他们都是‘疗养院计划’的负责人,方寄南是最早发现我们这些玩家群体的人,是他把我们组织在了一起,然后又去联系了你说的那个……呃,那个维修工,他算是政府那边的人吧。再然后就是你哥……司苍。是方寄南说服他投资这个项目的。”
之芙没想到方寄南还有这一重身份,原本以为他只是这个普通的游戏公司里的普通的策划,现在来看他应该是最了解这些东西的人。“方寄南也是玩家吗?他是怎么发现你们的?”
“嗯……他有个朋友是游戏玩家,他大概是从朋友那边接触到我们的。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般是01在负责这些事。”
“朋友?他的这个朋友……”
之芙正想再追问,却见白飞烟面色平淡地接话:“编号是011,他已经死了。”
之芙又是一怔。不仅是为了这个游戏的死亡率,更是为这白飞烟平淡的语气,他提起一个人的消逝,就像是说起“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平静而又自然,丝毫不回避。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巴巴地转移话题道:“那、那你很厉害吧,你的编号比他早很多,你应该也经历过很多游戏吧?”
“进得越多死得越快。”白飞烟轻描淡写地说,他的目光往下,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之芙倒是看不出他的腿有什么问题,两只笔直的大长腿裹在裤子里,上面盖着一张柔软的毯子,看不出缺失或是伤口,是受伤了吗?
白飞烟看出了她的疑惑:“是在上个游戏里受伤的。走不了路,下一次游戏我必死无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也很淡,听不出什么恐惧或担忧,看起来已经看淡生死了。
注意到之芙的表情,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慢慢把轮椅往前推:“死亡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这种人,就像等待明天的太阳一样等待它的到来就好了。”
之芙似懂非懂。死亡对于一个魅魔来说还太遥远,她存在于世间的岁月远比这些人类要多得多。
不过,她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来。
她跟着白飞烟走出门,再一次路过方寄南的大门,偷偷从门外往门里望去,偌大的病房内挤满了人,医生和护士们的白大褂惨白得让人心里发慌。
但从她的角度还是看到了方寄南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他看起来没有要醒的意思,脸颊苍白又消瘦。司苍和那个奇怪的维修工站在他的身边,垂着眼,似乎在和医生商量着什么。
白飞烟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转着轮椅往走廊的另一头走:“要往里看看吗?这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你认识的人。”
之芙却下意识站定在了大门的门前:“没有了。”她喃喃道,“其实我就认识这些人。”
“怎么了?”白飞烟转身——好吧,是转过轮椅,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带你了解一下这里。”
之芙道:“我想知道的,已经全部了解了。”
白飞烟似有所感地动了动唇,但没说什么。
之芙冲他笑了一下,俏皮地眨眨眼:“你说——如果我现在像这样……他们会不会被吓一跳?”
白飞烟也跟着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那有趣的画面:“我想会吧。如果是我的话,不止会被吓一跳,说不定还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之芙也跟着想象了一下——司苍那张冷酷的脸上露出惊掉下巴一样的表情。
她掏出手机,给司妈妈发了一条消息:【妈妈,不用等了,我找到哥了。】
发完,也没有管那头的回复,她双手撑上大门,往里一推——
大门发出了“轰隆”一声响,像是被轰然洞开的魔法门,又像是舞台上轰然拉开的帷幕,故事的主角在帷幕后洞悉了一切,此刻终于到了她闪亮登场的时候——
之芙推开门,双手叉腰,站在门前。
她身后的白飞烟用手遮住嘴,轻轻地笑。
她的身前,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还是曾经给她做过检查的医生在怔愣之下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之芙?”
之芙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人——先是司苍。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露出某种惊掉下巴的滑稽表情,而是维持着一种茫然,一种如坠梦中的怔愣,就好像脸上变成了一片空白,又像是高速运行的机器突然被泼上一瓢水,整个死机掉了。
“哥。”之芙假模假样地冲他笑了笑,又挥挥手上的手机,“妈妈说你在加班,你怎么也在这里?”
司苍无力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之芙又看向站在司苍身边的那个“维修工”,也冲他笑了一下:“这位维修工,你怎么也站在这里?”
“维修工”的表情先不提,他身边那群医生和护士的表情可比司苍精彩多了,他们的脸色白白绿绿,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盘,嘴唇张了又关,看看他们的总负责人,又看看之芙,最后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问号表情,憋出一句:“你……你……?”
“维修工”的表情一开始很震惊,但很快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之芙“哼”了一声,挥了挥拳头,正待问罪,身侧的身体仪器监控的忽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滴——!滴滴——!!”
医生护士们同时一怔,然后最近的一个医生扑上前去,看了一眼仪器就大喊:“有、有意识了!”
“恢复意识了!”
“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