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直地看向之芙的身后,整个人像是一个绷紧到极致的弓,脸上扭曲的、抽搐的表情任谁看到都会吓一跳,尤其是那双瞪直了的眼睛——
之芙从他黑色的瞳孔里,看到了模糊的人影。那是此刻的她的身后的景象,裴砚站在她的身后,看不清楚表情,他却站得一如既往地笔直,像一棵立在狂风骤雨中却依然笔挺得连叶子都不会晃动的大树。
诡异的冷静,仿佛早就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裴砚的另一侧……
无头的尸体躺在地上,脖颈断裂处不断喷溅出大量血液,有些血溅到了裴砚的脸上,他却连眼也一眨不眨。
“咕噜……咕噜……”
单调重复的声音不断响起,从男人的瞳孔里,之芙模糊地看到,裴钰蹲在地上,用两根手指不断拨弄着掉在地上的人头,像是在玩一个没有弹力的皮球似的。
但不同于光滑圆润的皮球,人脸上五官的凹陷总是让它滚出一段距离就卡在地面,柔软的皮肉和木地板互相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凸起的眼球摩擦过地面,“嘎吱”作响,站在一旁的裴砚视若无睹,裴钰则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它,像是想看看这颗人头到底能滚出多远。
男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的眉头和嘴角都不断抽搐着,像是犯了病似地,之芙甚至怀疑下一秒钟他就会瘫倒在地然后不断抽搐打滚……
但下一秒钟,之芙发现自己想错了。
男人崩溃地发出一声尖叫,下一秒之芙若有所感地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啊——!!!!”一声不似人形的惨叫过后,男人崩溃地抛下手里的木板,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精神已然完全崩溃,像是退化成了一个不知世事、遇到危险只会躲进被子里的小孩,缩成一团。
这些人都是之前迫害小九的村民,之芙对他们没什么同情。但是,这样做会被判定成看到裴钰吗?之芙突然有点紧张。
“老三!”另一个男人大喝一声,试图把他从崩溃中唤醒,但来不及了,下一秒,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花,黑影雾一般笼罩上来,快得让人来不及躲闪。
下一秒,男人的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血沫混合着空气从脖颈处不断乱飚,脖颈处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继而越扩越大,从血线里冒出细小的泡沫。
“咯!咯咯咯咯……”
之芙眉头一跳:这判定这么严格,但她昨天对着裴钰说了好些话,如今却还能好好站在这里,绝对不是判定的问题,除了裴钰放她一马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下一秒,又是人头落地的重响。
一切诡异的、可怖的、畸形的声音都消失了。寂静的室内,只有男人剧烈喘息时发出的“呼哧”声。他双眼通红,之芙看着他,几乎怀疑他下一秒也要崩溃,重蹈覆辙。
但好几分钟过去,他却什么也没有做,维持着那个拿着木板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直到裴砚的命令从身后传来:“把棺椁盖上。”
他的声音冷静极了,有种不动如风的沉重感。
男人擦了把脸,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眼有了神采,甚至主动站到之芙的对面,抓住了之芙的对角线,用力——
之芙也皱着眉,抿着唇,用力——
但很显然的,光靠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抬不动这个木板的。
不仅是他们两个,如果裴钰不过来的话,再加十个人也抬不动这个东西——完全违反物理常识,只要裴钰靠近、接触这个木板,这个木板就轻得像是棉花,只要裴钰离开,木板立刻又重得像是铁。
但……裴钰不过来,他们难道主动去跟裴钰说: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
这不是找死吗?怕是话都没说出来,脑袋就先落地了。
之芙抬了好几次都没抬动木板,她用余光看向自己的身旁,杀了两个人之后裴钰身上的黑雾几乎已经消失了,他清晰地出现在视线的边缘,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衣服,一举一动都无比自然,看起来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如果他不蹲在地上,玩皮球一样把人头滚来滚去的话。
抬了几次都抬不动,对面的男人还在小声喊着“三、二、一——”,之芙心里冒出一股无奈: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按照游戏剧情,这算是剧情卡死了吗?
如果裴钰不来帮他们,他们就这样一直卡在这里吗?
像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嘀咕,裴钰忽然转过脸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之芙赶紧收回视线,感觉在自己对面的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去找几个人来。”裴砚的声音再次在他们身后响起,之芙转头看向他,正对上了一双冷静的眼睛。
不知为何,之芙感觉,裴砚好像是在……审视他们?
他的表情,好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看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确保计划顺利执行。
“你们两个抬不动,去找几个人来帮忙。”裴砚又说了一遍,加重了后半句话,“跟他们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多叫点人了。”
男人如蒙大赦,咽了咽口水,也没问裴砚为什么,蒙着头,一溜烟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