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桂树一辈子也砍不倒,仙子的心总也抓不住。
可是吴刚还在砍树,他又怎麽能放弃呢?仙子的心是不是坚硬的宝石做的不可知,但商淮年的心好歹是肉做的吧。
许痴做了个梦。
人们总是将梦命名上不同的名字:预知梦丶飞行梦丶疗愈梦丶坠落梦……而许痴做的梦或许可以用“前尘往事”来命名。
他梦到他们婚礼的时候了。
“有请新人入场——”主持人响亮的声音通过广播响彻全场,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宾客们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许痴挽着商淮年的小臂,一步一步随着他的步调朝前走。
许痴想:我和商淮年要这样一辈子走下去,走到头发变白,走到变成两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白胡子老头。
“商淮年先生,请问您愿意谨遵誓词,无论未来贫穷还是富贵丶疾病或健康丶美貌或失色丶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丶珍视他丶保护他,并且承诺在你们一生中对他忠心不变吗?”
“我愿意。”商淮年牵着许痴的手,好看的眼睛望着许痴,好似里头只盛了他一人。
许痴被看的心脏加速,回望着商淮年,静静等候着主持人问出下一句话。
都说人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最幸福,後来的许痴想,这应该是他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刻。
“许痴先生,请问您愿意谨遵誓词,无论未来贫穷还是富贵丶疾病或健康丶美貌或失色丶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丶珍视他丶保护他,并且承诺在你们一生中对他忠心不变吗?”
终于等到了。许痴情难自抑地笑起来,幸福在眼睛里面快要溢出来,他回答道:“我愿意!”
这句话他在私下排练了上百遍,究竟该用怎麽样的语调,怎麽样的音量大小,怎麽样的表情,他对着镜子一次次地演习,脸都笑僵了,也乐此不疲。
“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在未来的日子里……”
主持人後面又说了些什麽许痴记不清了,许痴只记得他们在高朋满座的祝福声中相拥,在紧贴的怀抱中共享心跳。
你看,他也是说过爱我的。
许痴舔舐着旧梦里的一点甜,场景变幻,这是一间骨科病房。
面色虚弱又疲惫的许痴斜靠在病床头,眼神空洞又麻木,周围是满面心疼的父母二人。
许伏正刚从公司赶来,他掖了掖儿子的被角,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放在一旁,开始给许痴削苹果。
一旁的圆桌上,已经堆了五个削皮的苹果了。
这种时刻,似乎什麽安慰都是苍白的,没有人比当事者本身更明白其中的苦味。
“爸爸丶妈妈,商淮年……”
“放心,小痴,爸爸会让他乖乖去你身边的,他们商家不是正需要那块地翻身吗?只要我不松口,没人敢给他们,他们自会将商淮年送上门来。”
“爸爸…算了吧。”许痴垂下脑袋,“商淮年他不喜欢我,逼迫他娶一个不爱的人,他会好难过……爸爸,我不结婚了,你不要去逼他……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比起我想和你幸福,我还是愿意你先幸福。
所以,算了吧。
“小痴啊……”
“爸爸,求求你啦,你不是最疼小痴吗?我不结婚了,以後就留在您和妈妈身边,天天给你们当小孩……”许痴想此刻需要一个微笑,驱动肌肉露出八颗牙,他终于笑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苦。
“好好好!唉……”许伏正看着儿子快要枯竭的面容,叹了口气。
一旁的白万诗抚摸着许痴的脑袋,宠溺地笑着哄着许痴,就像小时候唱睡眠曲那样:“乖小痴,爸爸妈妈永远陪着你……睡吧,宝贝乖乖……”
许痴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好像落泪了,又好像没有,他为什麽会落泪呢?因为难过吗?不对,他怎麽会难过呢,不是说没关系的吗……是的,没关系,所以勇敢的许痴肯定是没有落泪的。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敲门声闹醒的。
“叩叩——”病房门被有节奏地敲响,许伏正停下手中削苹果的动作,示意护工阿姨去开门。
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商淮年。
商淮年身後跟着的人迅速将手里提的各色补品丶名贵药材放在墙边柜子上,然後低调地离开了病房。
“商淮年?”许痴的擡眼看他,麻木的神色开始瓦解,他扯出半个笑来,这半个笑是真心的,“你来探望我吗?谢谢你,不过你不用自责,这件事是我愿意做的,我救你并不是为了什麽。”
“许痴。我们结婚吧。”
“……什麽……?”
“我的意思是,我会对你负责,我们结婚,从今往後,我会对你好。”商淮年盯着许痴说道。
“可是……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
“现在喜欢了。”商淮年打断道,又看向一旁的许伏正和白万诗,“叔叔阿姨,我会爱护好许痴,不会让他受伤害。”
“结婚,许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