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这个字第一次切切实实地被许痴感受到了。
原来没钱是这样的感受。他也不是没钱过,但那都是以前和父母闹矛盾吵架後父母停几天零花钱那样的小打小闹,连肚子都没饿着就又恢复原来的优渥少爷生活了。
不过他倒是见过商淮年没钱的样子。
商淮年不像他,他是家里独子,商淮年後头还缀着一个,早期的商淮年还蛮桀骜的,家里给的钱一分没要,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打零工赚钱去交歌唱比赛的报名费,他见过商淮年最拮据的那段时间每天只吃一个馒头,水就接班上饮水机里免费的矿泉水,省吃俭用就为了办乐队去唱歌。
那是许痴第一次接触“没有钱”这几个字,但看得再多,想象得再丰富,都不及亲身体会来得更深刻。
他现在是真体会到了。
他甚至住在这座房子里都有种不真实感和心虚感。
不真实在房子依旧是那个房子,里面的陈设和是过去商淮年添置的,各种家具都价值不菲,而这些东西都是现在的许痴万万也买不起的。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偷偷把家里的冰箱拿去卖了……听说值不少钱呢……他现在卡里只有一万块钱,这一万块还得用来租房子,剩下的钱得以防有什麽变故需要急用钱。
至于心虚……房子不是许痴的,不仅不是许痴买的,写的也不是他的名字,当初本来家里想主动给他们在市中心买一座独栋别墅,但是许痴看商淮年不太喜欢空旷的大面积房子就随便扯了个理由拒绝了,反正对于他们来讲谁买房不过就是刷一次卡的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刷卡,只需要吩咐一声,就会有人办好了送上房本。
现在许痴有点後悔……
後悔过後又是更大的心虚,心虚里夹杂着几分惶恐和担忧。他当初和母亲说了谎,说商淮年是出差去了,实际当然不是那样。
他只是不回来。可是他不会永远不回来,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婚姻的续存问题。
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似乎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感情上,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就是个笑话,利益上,许家现在已经这样了,再小的利益也合作不到他们身上来。
“还是有点不想放手啊……”许痴呢喃着说,他前不久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对不妥协,绝对不放弃,绝对不要离婚。
他当时真打算和商淮年抗争到底的,因为他有资本有底气,商淮年打官司,那就陪他打,就算最後不一定能掰得过他,至少能拖一时是一时,许痴真是这样想的。
可现在,这种想法简直就是在找死。
他要是还死缠烂打,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还爱商淮年,还是爱得要命,可是爱又能如何呢?爱什麽都做不了。他不再有了和对方肩并肩的资格,花了三年时间收获了三年的冷暴力,他留不住商淮年的心,他也没有商淮年送花的那个男孩那麽年轻了,他甚至连最骄傲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所以,他拿什麽和对方比呢……
对方是人比花娇,是被呵护起来的温室花朵,是商淮年要捧起来不让许痴伤害分毫的心肝宝贝。
而许痴是什麽呢?许痴什麽都不是。
他既不可以在商淮年遇到工作上的困难时给出中肯的建议,也不能在他遇到事情的时候给予经济支持,他现在唯一能给的就是爱丶是他这段支离破碎的感情和这副不太完美的身体,可商淮年不肯要。
那,不要便不要吧。
他的爱已经变得廉价,失去了身份後的许痴的爱变得和商淮年的无数追捧者爱慕者的爱一样了,泯然于衆人。
那就在这份爱变得更烂之前,体体面面地收回来吧,或许至少还能奢求一个拥抱?许痴自嘲地想。
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素圈,眼里意味不明地闪过点点光,忽明忽暗,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像是将酸甜苦辣咸都在同一时间尝了个遍,然後唇边扯出一个淡淡地苦笑来。
放弃是痛苦的。将过去坚持了很久丶曾经扬言此生唯一的东西放下,那是真的如刮骨般痛丶如刀绞般难受,许痴感觉自己心里一块黏得很紧很紧已经和他心脏本身融合共生在一起的一块软肉被慢慢地丶一层一层地剥离开了,他就要放下商淮年了。
他清楚的知道,在连结他和商淮年的这条线上,只要他松手了,那他们两个就永远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