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包
许痴忽的意识到一件蛮重要的事。
他好像病了。
他又开始做噩梦。这次没有梦到讨人厌的商淮年,这次梦到了很好很好的妈妈。
那是还在首都的时候。
当天天很蓝,阳光浓烈,晃得街道边橱窗的玻璃都在反光。周遭高楼伫立,繁华的街道上来往的都是行人,白万诗从一家水果店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透明塑料袋。
里面装满红彤彤的车厘子。白万诗还叫老板多套了一个袋子,担心只套一个塑料袋会在路上破了。
她哼着歌,面上都是笑意。今天小痴和她打电话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白万诗想,自己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她下班後,买了小痴最爱吃的水果,并且决定好一会回家把冰箱里冻好的绿豆煮了,做成绿豆沙冰。这几天天很热,再适合吃点冰饮不过了。
路上的小贩吆喝,饼很香,她跟着凑热闹也买了几个热突突的饼。
过斑马线的时候,路上行人太急,撞掉了饼,白万诗蹲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饼,心里想着幸好在塑料袋里头,不然掉在地上就没法儿吃了。
她想着,想着小痴应该会爱吃,还没想完,就没意识了。
突发癫痫的货车司机闯了红灯,斑马线上三死十伤。
梦到这里,就再也睡不着了。
许痴捏着骤痛的心口撑起身来,虚虚地靠在床头边,捂着脸呦呦地哭,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许痴想不明白为什麽,为什麽上天要这样对他,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优渥的生活不够,还要将他的母亲一并带走。
为什麽!!!!!!他没做过什麽坏事,他这辈子干过最坏的事就是以前鬼迷心窍的时候偷拿了商淮年一块不要的钥匙扣……难道老天要为了一块钥匙扣来惩罚他吗??
那惩罚他就好了啊!!……
许痴捂着脸,透过一点黑暗朦胧望见自己的手指,他当时正在便利店上班,同事正问他最近要不要一起聚会吃个饭,他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说,他的妈妈现在在医院里面。
许痴从没跑这麽快过,他打了车,加了很多钱让司机开快些,再开快些,可还是晚了。
他看到新闻上的现场照片,斑马线一片血色,血水混杂着车厘子果肉汁水的红色,鲜红的,那麽刺目。他看见妈妈手边躺着几块碎成渣的饼子,忽然就腿软了,也许是母子之间的默契,他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当时发生了什麽。
他还想告诉妈妈,自己作品出圈了,收获了更多人的喜欢,有好多好多人夸他,最关键的是他又卖出了一项版权,对方开价很高,他们真的可以有好日子了。
可是……债还清了,妈妈死了。
後来许痴才知道,妈妈为什麽会走上那条平常不会走的路回家——妈妈想当掉那个过去一直舍不得的镯子帮他还清剩下的债——她为了让镯子出个好价钱,特意绕了远路去了一家风评很好的二奢店。
就在那家店外面,她买了车厘子,买了饼,也过了斑马线。
那一瞬间,许痴觉得,命运真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在他脖颈上,发不了声,说不出话。他假设了很多很多种如果,但到了最後,全都化作一声长叹。
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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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化带里种的无尽夏开了。许痴出门的时候停在旁边看了两秒,只是两秒,两秒过後急匆匆背着包坐上公交车去上班了。
许痴住的地方不在市中心,从他这边到上班地点需要坐一个小时的车,这个时候公交车上人也不是很多,许痴就坐在车尾的靠窗座位上掏出平板画画。
最开始在公交车上赶稿子的时候,他还不太能适应车辆行驶的颠簸,但现在他已经能很好的适应了。不过他也只是靠这些时间画个草图想一想剧情,具体还是会晚上回家用家里的电脑画。
许痴正画着,旁边来了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孩,正巧坐在他身边。
小男孩屁股歪,快要朝他身上坐了,许痴看了一眼没说什麽,只是拎着包和平板往窗边又挤了挤。
“前方到站——”
许痴听着公交车广播,迅速收拾好包,乖巧地背在背上,跟随着人群下车。
车门在身後关闭,许痴急匆匆赶到工作的地方,手随意往兜里一揣。
“。”许痴停住了。他又往包里摸了摸,什麽都没有。
不对啊?他记得出门前在楼下早餐店买了一份早餐,当时用的钱包里的现金,用完之後钱包是放在这个包里的……
许痴又找找衣服口袋另一边的包,还是没有,他解下背包,又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
钱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