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认真地回望他,一字一句地说:
“如果,精灵并未灭绝,而是,以人类的形态繁衍下去了呢?”
平地起惊雷。饶是萨特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仍被他的大胆假设唬了一跳,身体比理智更先行动,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萨特。”艾德里安并不急躁,只是用一种极其平常的语气说:“失去魔力的精灵与人类并无二致。”
“不。。。等等。”
萨特急切地打断他:“不是这样的,你一定缺少了关键的一环,一定有很多线索还没搞清楚,这种推测是不负责任的。”
说完这话,帐篷内彻底安静下来。
艾德里安指尖的火焰不知何时消了,只剩远处若隐若现的烛火,照在他的眼底。盈盈的,让萨特想起两人在山洞里那天——精灵醒过来时,那略有些迷茫,却又十分平静的眼神。
他忽的一下就认输了。
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中,形形色色的人类,魔物悉数登场,或争吵,或搏斗;或相爱,或相交;死去的被长久缅怀,活着的却被刻意遗忘;人类和人类间建立数不清的联系与枷锁,又一一斩破;人类与人类互相压迫,互相统治,互相团结,又互相帮助。他们上演了一场场精彩的演出。在他们中,唯独艾德里安始终是一个锚点——
他是一座平静的石碑,是无言又宽厚的古树。
只有他始终相信自己。
冥冥中,他是彻底的旁观者,又是清醒的局外人。
他是一面无言的镜子,如何看待他,便可以从中发现自己如何看待自己。
想到这儿,萨特浑身一松,几乎一下就泄了气,理智还叫嚣着,本能却开始相信他了。
或许是察觉到萨特已然平静,艾德里安很轻地说:
“萨特,这具身体与普通的人类并无不同,那它也可以交配繁衍,是麽?”
“或许是。”萨特无法否认。
“那麽,那些被认为消失的精灵,或许也能産下他们的後代?”
艾德里安说到这儿,有些迟疑。萨特从这关键的迟疑中窥探出他的不安,他很快地接道:“你想说,他们一直繁衍下去,原本的精灵渐渐融入人类的族群,成为人类的一份子,对不对?”
“嗯。”艾德里安应了一声。
“可你并不认同这种繁衍,是吗?”
萨特直起身来,将他的肩扶住,他十分急切,以至于口干舌燥:
“精灵是从神树中繁衍的灵息,你们从神树中来,死後也会重新回到神树中,以人类的形式繁衍下去,这难道不是一种背叛吗?”
“背叛?”
“就是,”萨特顿了一下:“做了不符合自己族群利益的事。”
艾德里安有些迟疑:“可是精灵的族群中,没有背叛这种概念。”
萨特一时语塞,艾德里安没等他接话,又道:“萨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麽作出这种选择。”
说到这儿,艾德里安有些不确定地说:“可我不认为这是一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