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朔玉离开后,紧接着澹兮出现在沿廊下。
他狐疑去看星阑:“我好像听到你在跟谁说话。”
“没有,大晚上你来这做什么?”星阑皱眉去看,“你又做蛊了?”
“嗯。虽说以后要转做医师,但毕竟是陪伴我们族走过几百年风雨的手艺,总不能失传了。”说到这,澹兮有点兴奋,“我把赵朔玉身上的缠丝蛊练成了,等我养好了以后能像母亲一样治更多有心疾的人。可惜现在还不能给你看,它们不太听话。”
星阑叹口气:“账本之类的你看了吗?”
澹兮登时心虚,讷讷道:“……没有。”
早知他兴趣不在此处,在山中活了这么多年,他哪能学得进去?
打开账本的刹那,万事万物都变得格外有趣,一日过一日,金九就是算准了澹兮学不进去。
星阑摇摇头,叹气道:“你忙吧,我去练武。”
“诶……”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沿廊拐角,澹兮抱着密封的瓦罐渐渐陷入迷茫。
片刻后,他一言不发离开。
深夜后院偏僻处响起挖土声,响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停止。
乌云遮住皎月,蛛网般的电光在云层内闪过,雷鸣声闷响。
夏季多雨,未等地面地板干透又要迎来下一场浇灌。
金工房灯影摇晃,忙碌半宿的人解开襜裳,从坏了半扇门的房内走出,走出两步忘记吹灭烛火,又折返回去,灭了屋内灯光后回屋睡觉。
值夜丫鬟站在不远处提着灯笼矮身朝她行礼。
屋门关上。
里面灯烛亮起一刻后熄灭。
“修门的怎么还不来?”
“听说明日便来了,管家在催呢。”
“这也太慢了。”
“咱们府是要帝君赏赐下来的,门也是定做的,当然慢。”
窃窃私语声经过,无人发觉沿廊梁上多了个人。
尘埃落在光洁地板,等她们行过时,黑靴无声无息落下。
窗户半开,担心夜半下雨,金九刻意关小了些。
她忙得差不多,估摸能提前十日左右离开此处。
公事交接七七八八。
就剩给赵朔玉的镯子,当初在金铺说好给他做一个,结果事务繁忙,硬生生拖到现在。
里面要刻字吗?
刻点什么好,又不会让人想歪?
算了,还是不刻了……
金九迷迷糊糊想着许多事,实在累得不行,慢慢闭上眼皮。
半梦半醒间,湿漉苦药气息靠近。
窸窸窣窣褪下衣物的细微声响后,来人点燃闲置已久的香薰炉。
他慢步靠近,将鞋藏好,解下的长发披散而下,像只归家黑豹钻进暖融融的薄被。见她太累,连这动静都未曾觉察,墨色眼瞳闪过犹豫,又想起前几日御医的话,还是慢吞吞拱进她怀里。
在金铺睡过太多次,金九下意识搂住蹭过来的人,直到唇上传来湿漉药气她才清醒些。
迷香作用下,她显得有些迷糊:"十玉,今晚有些累,不做了好不好……腰也有点疼……"
赵朔玉听到她喊起他以前的名字,眼角霎时亮起暗淡水色。
"带我走好不好,金怀瑜?我……很孤单,没人能陪我说话,没人陪我举箸,也没人陪我散心。我离开太久,这的一切都已经不属于我……你说好要退婚,带我去金家,怎么变成赵朔玉你就不肯了呢……你去退婚,去求帝君,我愿意的……"
他难得低声说了好多话,金九没听清太多,只呢喃道:"朔玉,我不能让你出赘。出赘没有好下场,我不愿你过得不好,你若过得不好与剜我心无异……"
既是剜心,便把他推远,让他一人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中度过。
不仅要把他推进孤独,还要把他推向别人。
记不清说过多少次,权势地位对他来说,等同累赘。
数十年风雨磨平了他的心气,他也曾想按她的想法活,可他做不到。
心气已断,不可再生。
他只想平淡度日,她知道他所有心事所有过往,她肯容纳他,为什么要拘泥于这些?
她认为好的生活是财权皆握于手,就不能容忍他做个庸碌无为之人吗?
"金怀瑜,哪怕我做再多,再主动,你也不可能同意是吗?你只要同意……我便不用做这许多可笑之事……"
他轻声说,吻上她的那刻,再度忍不住,咬伤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