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莺站起身,手上的水珠子哗啦啦往下掉,噼里啪啦砸在盆里。
陈氏上前一步,赶忙道:“老二媳妇儿,我给你洗吧,反正我今天也没啥事儿做。”
张莺疑惑看她一眼,马氏亦是十分疑惑。
“我知道大嫂心地善良,但不能总是这样替别人干这干那,要不都以为你好欺负呢。”
这个蠢骡子,咋还管起老三媳妇儿的事儿了?莫不是这两人私下勾结了?马氏心里转了一圈,脸上还是笑着的。
“再说了,大嫂每日跟着大哥出去给人干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家里也不能逮着大嫂一个人薅,是不?”
陈氏又要说话,张莺拦住,上前一步。
“我没空跟你们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我就只有一句话,盆里的衣裳你拿不拿走?不拿走,我给你扔地上了。”
“你!”马氏瞪她一眼,捂着肚子叫唤起来,“唉哟,唉哟,我肚子疼……”
邓财赶紧扶住她:“媳妇儿,你没事儿吧?”
她干哭着:“老三媳妇儿,你不洗就不洗,何苦要气我?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气没了,对你有什麽好处?我看你就是自己怀不了娃,所以嫉妒我,故意想要我娃的命。”
几个人都皱了眉,只有陈氏傻里傻气问出声:“对啊,老三媳妇儿,你和老三成亲都这麽久了,咋还没动静呢?”
这算是邓琼的隐私,张莺没打算说,反正她也不怕被人说,她道:“你们管不着这麽多,我只问你,这衣裳你拿不拿走?”
她说着,擡起木盆,要将盆里的衣裳往外倒,那两件半干的衣裳就要随着水滚落到泥土地面上。
邓财一下恼火了,要上前推她。
她下意识放下水盆,盆中的水一晃,摇得到处都是。
就在此时,邓琼大跨一步,挡在她跟前,被邓财推得後退好几步,大喊一声:“我们今儿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是我不能生!!”
这话说得太过理直气壮了些,一屋子人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等脑子转过弯後,又觉得兴许真是老三有毛病,毕竟他体弱多病,瘦得不行。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王氏还是不死心,压低声音,朝他问:“三儿,你跟娘说实话,大夫真说你有毛病了?不是你为了维护你媳妇儿说的假话?”
“娘要是不信,可以带我再去看一遍大夫。”
又是一阵沉默,王氏张了张口,又问:“大夫咋说的?”
邓琼这才收回挡在张莺跟前的双臂,低声道:“大夫说我气血两亏,肯定是生不了孩子的。”
“那大夫说了咋才能治好吗?”
“大夫说把气血补上来就好了。”
王氏再没文化,也知道补气血是啥意思,那就是要吃好的喝好的呗。
她看一眼张莺,又看向马氏:“把你的衣裳拿走,夏天的衣裳,又没多厚,两把就洗了,也花不了什麽功夫。”
马氏悄悄磨了磨牙,肚子也不疼了,一把抄起盆里的衣裳,转身往房中去。
邓财瞪一眼邓琼和张莺,也跟着回去。
王氏看他们一眼,也回屋了,陈氏跟着回屋。
她并不是不明白马氏是故意找事,可她早看张莺不顺眼,能整治整治,她自然没什麽意见,可方才老三那话一说,她也只有让步的份儿。
不仅是她,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以後都不敢再找张莺的茬儿了,至少明面上不能再找。
生不出娃,这是多要命的事儿,对女人来说要命,对男人来说也要命。传出去,老三被嘲笑是小事儿,要是真生不出娃,没有後代,那可是大事儿,她和老邓头就指望着老三这一脉呢。指望着老三能改了他们世代农民的命,以後也能享清福,可不能就这麽断了。
“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会读书的,咋就是个不中用的呢!”王氏痛心疾首,拳头砸炕。
老邓头倚靠在墙上,眯着眼看着窗:“不是说能治好吗?你慌啥?”
“能治是能治,可以後我们真得看那个姓张的丫头的脸色了!”
“连这点气你都受不了,你就不是享福的命,等不到老三有出息你就得被气死。”
“我咋就不是享福的命?我就不信了,我这辈子就过不上那样的好日子!”
门外,邓琼站在张莺身旁。
“娘子,我来拧吧。”
“不用,你收拾收拾东西去,我把衣裳晾起来咱们就去我爹那儿。”
邓琼点了点头,大步回到房中,快速收拾好东西,跟去张莺身旁,一起把衣裳晾好。
“去,锁门。”张莺吆喝一声,擦干手上的水,站在门口等着,和他并排出了门。
往前走了一段,离邓家有些距离了,张莺又道:“你干啥跟他们说那些?咱们自己的事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他们要笑话我就笑话去吧,我只是不想让娘子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