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虚掩,杨树敲门进去,公司大老板和张瑞江都在。李伊梦正在向两人哭诉,年初下达给她的码洋任务十分吃重,她本就压力大,张总竟然还让她手底下的人这麽难堪。
李伊梦说着,手一挥:“张总,我的编室主任说,您对她跟对苍蝇似的。”
杨树愣了,李伊梦拿纸巾擦眼泪,对她说:“我觉得张总不会这麽对你,是不是有什麽误会,你把会议室的情况再说一遍。”
杨树瞠目结舌,李伊梦眨眨眼,悄然示意她也哭,杨树没反应,李伊梦索性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哭着说:“唐总,对不起,任务太重,我压力大,我不知道怎麽办了,对上可能完不成任务,对下也没法交待。”
李伊梦的哭声传来,大老板和张瑞江各觉尴尬,张瑞江被迫向杨树解释:“我不可能这麽对我底下的人,你误会了。”
李伊梦哭得头也擡不起来,声音嗡嗡的:“我就说你误会张总了吧。”
杨树站起来,俯看李伊梦,之前只知她擅长假笑,不料她假哭的水平也挺高,她端起李伊梦电脑边的咖啡,淋了她一头,骂道:“你在利用我。你这个贱人。”
大老板和张瑞江面面相觑,杨树拉开门,扬长而去。这种人,就欠被人大耳光扇过去,咖啡泼上去。
走到大通间,好友章嘉敏投来关注一瞥,杨树回到座位,手机响起,是陈樟。陈樟和八编室主任施严是发小,又都在北京,经常一起聚,中午两人吃完饭,陈樟顺路来看看女朋友。
青芽图书公司坐落于创意园区,租了一栋四层小楼办公,杨树在小楼外的花坛找到陈樟。李伊梦办公室在一楼,陈樟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杨树坐立不安的样子,但没看到她泼咖啡,劈头就问:“我好像看到你们大老板也在,你怎麽那麽拘谨?”
杨树的心一下子就冷下来,陈樟的语气跟他劝诫她学习穿搭打扮一样:“我一个搞科技的,有的女同事都比你爱打扮。”
杨树赌气时说过:“我从不觉得把嘴巴涂得红通通有多好看,你喜欢那样的,你去找好了。”
热恋时,陈樟夸杨树纯天然自然美,杨树没心情问他来公司干嘛,转身回小楼:“我还有事。”
陈樟拽住她胳膊,询问到底发生什麽事,杨树冷笑,三言两语道:“李伊梦借题发挥,把我卖了。你觉得我拘谨,不如她上得了台面,其实我是震惊,没想到有人能这麽拙劣地演戏。”
陈樟听说杨树泼了咖啡,更为惊诧:“那你这下怎麽收场?”
女朋友被人欺负了,他第一反应是如何善後,杨树说:“跟你分手。”
大多数护肤品都会让杨树过敏,她只用最基础款,每天洗头洗澡,换上清洁的衣物出门。陈樟有时会给她银行卡,让她去买点服饰,但杨树没兴趣,每年只添置必备的服饰,既然陈樟向往李伊梦那样的,何苦还和她在一起?
杨树受够了,爆发了,再说一遍:“我们分手吧。”
陈樟马上说:“小树苗,我错了,晚上回去我再赔罪。”
杨树甩脱他的拉扯,回办公室打印辞职报告,把咖啡泼到李伊梦头上那一刻,她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以她的履历不难找到新工作,张瑞江和李伊梦这类人,她不想伺候了,没意思。
好友章嘉敏在微信上说:“你前脚刚走,唐总和姓张的後脚就出来了,李伊梦没出来。”
被人泼咖啡是丑事,杨树料想李伊梦不会让更多人看见,但向她通风报信的人就在这个大通间里,她环顾四周,大声说:“我骂张瑞江一句,就被人传给李伊梦了,我刚才泼李伊梦咖啡了,传话的有种站出来,看我不抽死你。”
满室噤声,杨树走到打印机边上,拿起辞职报告,径直拧开了李伊梦的门。李伊梦办公室有卫生间,她已收拾过,看不出头发上的痕迹了,正跟市场部的同事讲电话。
杨树冷冷地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李伊梦。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有一种对人的形容叫气场强大,可惜很多人走偏了,练成一身倨傲无礼的架势,李伊梦便是这样,而且每天上班还会对衆人的衣着进行评点,她是北京本地人,每每以一声哟开场:“哟,看这大白腿。”
“哟,这眼影涂深了,跟熊猫似的。”
李伊梦草草讲完电话,狠狠瞪杨树,问:“有事吗?”
她等着杨树道歉,但杨树把辞职报告放在她桌上:“签字吧。”
李伊梦二话不说签了,按照流程,由她递交给上级签字,再交给人事部门,杨树自己拿走了:“我去找唐总签字,这几天做交接。”
拉开大门时,杨树听到李伊梦冷淡的声音:“你以为找唐总告状,就能扳回来?”
杨树没理她,大老板于她有知遇之恩,临走跟他说一声,是礼节。部门有几部图书正在走出版流程,杨树一一对下属做出了交待,并未直言辞职,但下属们心里多少有数,在群里都答复得很积极。
八编室主任施严发来微信,跟他的发小陈樟似的,看似关心,但总有些数落意味:“你真泼她咖啡了?也别当着全部门说出来啊,这叫社交自杀啊。”
杨树不以为然。发句牢骚,转眼就成了李伊梦捅她之刀,她如果忍了,也不是她了。踩着你往上爬的流氓,你就得比她还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