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登门,秦朗也不见得进不了公司,但父母不懂他那行的事,他们心怀感激,每年春节都去索家拜年。索某人在北京定居多年,但过年那几天总是在老家的,每回碰面,他都让秦家人别见外,有麻烦事就找他。
秦朗从没找过索某人,被打D是惟一一次开口,但索某人的态度让他心寒。今年过年回家,父母仍备好了礼物,喊他一起去索家拜年,秦朗说出这件事,他不想再去索家,但父母说一直走动,突然不去了,这说不过去,可能会得罪索家。
秦朗说:“现在整个部门都认定我告黑状,看不起孕妇,得罪他就得罪了,我本来就想辞职。”
父母教育秦朗珍惜工作,索某人那麽大领导,做事有他的想法,他得维持平衡,秦朗怒了:“他不给我出头就不出,把我们经理喊过去,让我难做人,这叫平衡?其实就是觉得我无关紧要,但中层才是他要笼络的。有本事就别说漂亮话。”
父母接着劝,既然索某人看重秦朗的上司,年後秦朗跟上司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秦朗又怒了,父母做不通他的思想工作,决定自己去拜年,就说儿子今年没回家。秦朗好说歹说,他们仍固执己见,他气得杀回了北京。
所谓的靠山,就靠了一下,却险些砸得半死,秦朗都能不计较,但父母却让他体谅伤害他的人,他一百二十个想不通。
杨树叹气,她爸和秦家父母都是工薪基层,一辈子兢兢业业守个饭碗,他们很怕事,自然很希望儿子也能守好饭碗。但儿子受委屈了,还让他去理解那些混账,去向他们低头,这对于千里迢迢回家过年的儿子来说,是很难受。她无奈道:“他们那一代人谨小慎微惯了,秉信吃亏是福,忍让为大,行为方式就是这样的,你改变不了。”
父母生活在深山里,从小到大,秦朗都没从家里得到助力,物质上匮乏是正常的,他自己去奋斗就是了,但精神上还被添堵,实在难过。杨树说:“他们未必不爱你,不想为你出头,可他们只有那点能力。如果你指望从他们那里得到腰杆子硬的支持,是放错希望了,好比找穷人借钱,他们哪里有?”
秦朗说他没别的想法,只希望父母不要反复告诫他去理解索某人,去向经理道歉,杨树笑道:“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犟,别指望情商了好吗?只能改变自己,不被他们的话影响到心情。”
秦朗跟她聊了聊,好受多了,转而问她为什麽提前跑回来,杨树说跟他遭遇的事差不离,秦朗听完说自己能明白杨父的想法。将来杨父退休後,大概率还跟妹妹妹夫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是老来作伴的人,不能伤了和气。
杨树笑了,每个人除了自己的问题,都能客观看待所有人面临的问题。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但站在她爸的立场上,似乎理应如此。女儿不想再回海拉尔,以後她在北京安家,当爸的能拉拉家常,互相照应的,仍是住在同城的亲人。
秦朗辞职辞定了,他得罪了上司,还被部门同事当成越级举报之人,不好自处。杨树倒觉得得罪了没多大事,是有点尴尬,但生活里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刻,多少人都是讪笑着抹把脸,若无其事继续过。
秦朗已经在做新简历,他不想捧着溜须拍马的上司,但想转岗去别的部门,都得总工签字,没有上升通道,所幸同行业的大公司还有几家,天无绝人之路。杨树见他心情转好,才敢说他很憋屈,其实他爸心里也不好受,年年去索家拜年,就图索某人能照顾儿子,但儿子被人当软柿子捏,索某人却落井下石。
秦朗沉默了半天,他爸妈毕生都只是守林人,他要是像索某人一样有出息,就能把他们接到北京,更不用为一个D跟人斤斤计较。杨树说斤斤计较怎麽不行,她在青芽图书的时候,也为这样的事跟人争得面红耳赤:“话别说早了,能当上总工,年纪不小吧?说不定过几年,你就转运了,不到他的岁数,就当总工总裁了。”
索某人50出头了,秦朗笑着说:“等我拿到新公司的offer,再跟我爸妈认个错。”
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就着五香牛肉把酒喝完。秦朗买的是白桃味道的鸡尾酒,杨树挺乐呵,秦朗照顾她,只买甜酒,但冲喉的辛辣才是她最钟爱的感觉。
秦朗想再去买点,但喝酒就图点意兴,杨树没让他去,这甜酒味道不错,像汽水似的,带了胖罐子就好了,最好再配“不野岛”家的蛋糕吃。那是秦朗公司附近的一家店,有时下班他会带些面包蛋糕回来,第二天一家三口人吃了早餐再去上班。
楼下响起跑车疾驰的声音,杨树伸头望去,是男主角白杨的跑车。酒店一共才四层楼,居高临下,很轻易就看到车上下来两人,是白杨和女二号,这两人在片场显得生疏,此时却勾肩搭背,不时轻啄对方的脸。
女二号是公司签的演员,分管财务的副总是她男朋友,昨天情人节的花听说是副总送的,但在剧组里,这样的临时情侣不罕见。
秦朗有点惊讶,他在片场里所见的女二号,是很纯洁的初恋女孩长相,但跟白杨在一起,她媚态毕露,很放得开。杨树笑起来,帅哥美女,声色犬马,才是常态。
秦朗自己也笑了,不能因为他们美,就错觉他们的私德比别人高出一截。如果没有比常人更汹涌的欲望,怎麽去演痴男怨女情天恨海?
已近子夜,星子澄明,杨树回房间继续酝酿剧本,跟秦朗并肩下楼。秦朗手机耳塞挂在脖子上摇摇晃晃,忽然塞过一只耳塞,压低声说:“给你找找灵感。”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海阔天空》起始第一句,石破天惊而来,杨树转头看他,两人隔得极近,呼吸相闻,他的眼睛很亮。
杨树哼着歌回屋,她知道怎麽写男女主角雪地浪漫戏了。两人一人玩一把烟花,沿着雪夜浪游,兔子总裁运用灵力,像个大侠似的,用轻功一点,带着狼秘书在屋顶看星空,和风细雨地亲吻。
次日,秦朗告别去杭州,杨树给爸爸打了电话。爸爸问她怎麽还在横店玩,杨树说了写剧本的事,再向爸爸认了错,她不该气性那麽大,在家少住了几天。爸爸笑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提前出来,哪有写电视剧的机会。到时候我好好看看,哪些是你写的。”
杨树乐了:“你还是别看了,太肉麻了。言情故事一点都不好写。”
爸爸也向杨树道了歉,女儿快30岁了,不能还把她当小孩子,她是在论理,不是在跟大人闹情绪,谁有理,他就该站在谁那边。
杨树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有人欺负我,我一定要反抗,这是你从小教我的。我不管她是谁,欺负我就不行,欺负你也不行。”
爸爸连声说好,杨树说出打算,今年再攒一年的钱,就在河北燕郊买个小房子付首付,等爸爸退休就来住。燕郊离她上班的地方远了点,但比内蒙离北京近多了,每个周末她都能过去住。如果运气好,能多挣点钱,她就在北京买房,她就爸爸一个亲人,老了要住在身边。
爸爸说杨树买不起房也没关系,将来他把海拉尔的房子卖了,就能在北京支付几年租房费用,退休费当养老金,他把身体锻炼好,争取让女儿少操点心。
杨树眼睛湿润,闷在酒店房间继续写剧本。有时她没感觉,就下楼在酒店附近走走。男二号祁宁找过她几次,剧本里有几场他和男主角白杨的对手戏,他不太能把握感觉,请杨树帮他梳理梳理。
祁宁单论五官不如男一号白杨端正,但男人外表的帅,脸只是一方面,身材和气质能把整体分往上提不少。可惜身高1米87,肩宽腿长也有点麻烦,顾叮叮不到1米5,每次两人对戏,顾叮叮都得站在箱子上,她跟白杨拍戏也是,尽量不拍到全身。
祁宁每次来讨教,都会带些水果和饮料,杨树很乐意给他讲戏。又帅又诚恳的男人,总让人有好感。看到他对狮子王的演绎,杨树似乎更明白女孩们喜欢霸道总裁,这样一个锐利的男人站在面前,他的霸道被美化成深情,的确很能迷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