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贺
宫皎月这才明白,平日里一贯只和自己说话的范惟青,为什麽此次居然拉了苏婉儿一起来。
原来是尉迟府上的老爷夫人就要到了。
她其实对尉迟贺和苏络并没有什麽印象,屋里头有两三个从漠北带来的丫鬟,也只说过他们长居漠北,与尉迟筠尉迟珩两兄弟的关系似乎颇为一般。只是没想到,为什麽现如今居然改了主意,要留在京城了。
范惟青说起的时候,神情也未见多麽雀跃:
“我之前已经和他们说起这件事,虽然大哥和老二都提议让老爷夫人去住京郊的宅子,但毕竟要先在这侯府中歇歇脚。所以呀,我便想着先将前院腾出来,再加上偏院的梨香院,留给他们住。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娘几个就先得在你的院子里住下来了,皎月,你不会嫌弃吧?”
“这怎麽会?大嫂嫂,你就安心地住下来,就住在我院子边上,咱们俩更经常地说话。”
宫皎月最是喜欢芽儿和宝儿,当下便一口答应下来,让素馨点几个丫鬟嬷嬷,将旁边的院落给收拾出来。
苏婉儿看着妯娌两人说话,没有自己插嘴的份儿,咬了咬唇,问道:
“大嫂嫂,那我……”
“你”
范惟青笑道:“你我也一早安排好了。”
“你之前虽然是随我住的,但毕竟是夫人娘家的小辈儿,等夫人回来後,你便听她的吧。”
苏婉儿怯生生地看了看宫皎月:
“其实,我也可以住在後院……”
毕竟,如果住在後院,那今後就能更经常地见到尉迟珩了。
“那不用。”
范惟青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一口拒绝:
“叫你过来,主要是想告诉你,等夫人来了之後,你多贴身伺候着点儿,我们後院的事儿,不用你操持。”
一句话说得苏婉儿眼圈又红了。
但她偏偏不敢说别的,勉强点了点头便走了。
等苏婉儿走之後,范惟青叹了口气,这才将宫皎月叫到了书房,关上了门。
“虽然咱们都是小辈儿,妄议长辈是不好。但是嫂嫂我也得说上一句,老爷喜好女色无度,你这屋里头的丫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看紧着点儿,可别让他给盯上了。”
宫皎月眼睛睁得老远,眼神往边上的玉梅素馨身上扫了扫,忙不叠地点头。
“还有啊,夫人虽然是续弦,在老爷面前可十分的得脸。她之前就……和大哥老二过不来,搬到咱们这住,少不得有什麽作妖的事情。你呀,别失了礼数让她抓到,可也别太过柔顺,有什麽事儿就和我说,知道吗?”
宫皎月这时才明白,范惟青刚刚说的只不过是大面上的话,如今这番,才是给自己人说的体己。
她心下感念,却听到范惟青又叹了口气:
“明明是老爷夫人回府的大事儿,但偏偏你大哥外出公干,老二又去了南山操练。只希望他们俩能在夫人将侯府掀翻之前,早日回来吧。”
*
虽然宫皎月和范惟青每日夜都盼着尉迟筠尉迟珩能够早日归来,但始终没能得到消息。
四日後,尉迟贺和苏络一行人抵达京城。
宫皎月随着范惟青到门口迎接,刚到门口,便看到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停在门口,看上去排场颇大。他们从漠北来,那拉车的马都似乎比京城的要高大了许多。只是兴许是因为路途遥远,马车打理得并不干净,马儿也是恹恹的,没什麽精神。
那尉迟家原本也是公侯出身,祖先曾随太祖南征北战,挣下了明国公的爵位。只是爵位只传三代,到了尉迟贺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无法承袭爵位了。
按理说来,若是这一大家子好好经营,教育子女,照顾祖産,即使没了爵位,日子也比一般的白丁强上太多。可偏偏这尉迟贺没有承袭祖先的好武力和好吃苦的品行,只长了一张漂亮皮囊,好赌好色,年轻时候,便将祖上在京城的宅子庄子都给抵押了出去。没办法,只好远走漠北,另求生路。
他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到了漠北竟然凭借着祖上的名号和那副皮囊,迎娶了尉迟珩和尉迟筠的生母,靠着正妻在漠北的嫁妆又一次抖了起来。可惜这正妻为他辛苦教育孩子,却在婚後才发现他原形毕露,被他一个小妾一个小妾的迎娶进门,活生生地给气死了。听人讲,也是因为母亲身死这件事并非寻常,尉迟珩和尉迟筠与尉迟贺便生出了嫌隙,和之後的继母苏络,更是毫不亲近。
生母死後,尉迟筠便去了京城考取功名,後来尉迟珩也封了爵位,从此彻底离开了漠北的尉迟家。
两人这些年来,对漠北的尉迟家向来不亲近,和尉迟贺更只能维持表面的父子关系,常年未曾来往。却不知这次,那尉迟贺和苏络又是因为什麽突然间决定来京城。
而看起来,这一来,便不准备走了。
尉迟贺已经年过五旬,虽仍是壮年,表面上看起来仍有年轻时的影子,但看上去却皮肉松弛,眼神浑浊,一看就是常年混迹于酒色之中,神态疲乏得很,只在看到宫皎月之後,眼神略略亮了一些。
随後便说:
“这就是圣上御赐的侯府?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范惟青心里头骂着,表面上却还得恭顺着迎上去,没说两句,便要将他与苏络都引到正堂坐着。
但那尉迟贺却不着急。
他浑浊的眼神在身後一衆婢女身上游移了片刻,皱眉道:
“老大媳妇,你们府上是没有齐头整脸的丫鬟了吗?怎麽都是这般的歪瓜裂枣。”
他却不知道,早在知道他要来之际,范惟青便和宫皎月一起,将府上有些颜色的婢女全都涂了黄黄的当归汁,务必让她们越不起眼越好。就连宫皎月,都将脸色涂黄了一些,束胸也重新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