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喝得腻,一股恶心涌上来,连连干呕,她问那丫鬟,“怎麽是银耳汤?不是酒酿吗?”
丫鬟解释,“赵奶娘说了,孕女子吃酒酿不好,让我给换成银耳汤。”
千禧一口气憋在心里,怀孕了不能回娘家,怀孕了不能出门,怀孕了不能吃酒酿……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那她活该在这坐牢啊!
她现在就想吃这一口,对那丫鬟道,“我们岚县孕女子怀孕了都吃这个,一点点不要紧,主要是吃个味儿,你再去厨房帮我要一碗。”
丫鬟犹犹豫豫又去了,哪知那仆妇听了,义正言辞的拒绝,“不行!老夫人让我管她的饭食,这种东西有危险,就不能吃。”
丫鬟两边为难,这方又有潘雪聆的命令压着,她只能选择回去告诉千禧这个结果。
千禧一时怒不可遏,这东西又不是什麽精贵东西,怎麽就吃不上了?她亲自去後厨要一碗,厨子们说不上话,便将那仆妇找来。
千禧笑着问那仆妇,“我要一碗酒酿甜汤,赵奶娘觉着有何不妥?”
赵奶娘倒不怕,笑着跟她解释,“那玩意儿吃了不好,我受老夫人之命管夫人的饭食,总该尽心尽责。”
千禧尚且还残留着几分耐心,“我们岚县的孕女子都会吃这甜汤的,这很正常,一点点酒酿,提个味儿,不打紧,我自己做也成。”
她现在就想吃上,捞起袖子就要自己动手。
赵奶娘却忽的喊道,“哎呀!夫人,不是不让你吃,是这玩意儿吃了对孩子不好!”
千禧又被惹上了气,“我讲得很清楚了,咱们岚县都这麽吃,解个馋而已!”
“岚县是岚县,咱们这里是青州国公府,这吃法怎麽能一样呢?咱们这边的孕女子从来不吃那玩意儿,咱们有上好的补品,怎就非得吃那酸馊汤呢!”
千禧听她说酸馊汤,一时怒不可遏,“岚县吃的就是酸馊汤,你国公府多高贵!你不过是仆妇,什麽时候敢骑到我头上了?我今天非得吃,按我说的做!”
赵奶娘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怕是怕了一点,嘴上仍不饶人,“咱们青州就不吃这儿玩意儿,夫人非要吃,那问问大夫如何?”
千禧与她杠上了,赵奶娘立即唤来了大夫,问他究竟可不可以吃,大夫道,“这能不吃最好。”
千禧问,“吃一口会怎麽样?”
大夫皱眉思考,“也不会怎麽样吧。”
赵奶娘狠狠瞪那大夫一眼,“吃出问题你负责?”
大夫立马改口,“还是不吃为好。”
赵奶娘似是出了一口恶气,憋着得意的劲儿,“夫人毕竟是要做娘的人,还是国公府的夫人,就该识大体,顾大局,嘴馋也得分分时候,可不能还留着岚县那老旧习惯。”
千禧听不得她的弯酸话,明着就讽刺她小地方出来的人,穷酸样儿。她气得太阳xue突突跳,“赵奶娘,你好歹唤我一声夫人,我问你,这个府邸里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赵奶娘斜斜瞥她一眼,不情不愿的答,“当然是听夫人的啦!”
“那我第一次要甜汤的时候,你为何不向我请示,什麽也不问,擅自做主,你是要爬到我头上吗?”千禧咄咄逼人起来。
赵奶娘一瞬心虚,“我这不是受命于老夫人,替夫人的饭食把把关吗?”
“别拿老夫人来压我!我是问你,为何要替我做决定?!”
赵奶娘被她这一问震慑到了,往後退了一步,转念一想,她又没做错什麽,仍旧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夫人,为了国公府的未来的血脉!老夫人允准的!”
还在为了她好,什麽都不通过她,擅自僭越,千禧一生气,一把拉起赵奶娘的手,“走啊!那我们就去问问老夫人!你有没有替我做决定的权利!”
千禧还真将人拉到潘雪聆门前。
彼时,潘雪聆在屋里头咆哮,“我有没有给你们说过,送给梁帝的我早晚替你们讨回来!你们今儿一个个逼我是想怎的?想转投萧臻简麾下?人家要你们吗?”
“不是啊,老姐姐,你把我们的盐井都给萧臻简的人管了,我族里二百来口人呢,他们吃什麽啊?老姐姐,我们从未想逼你,只是你得给我们留口饭吃!”
里头沉默,良久,潘雪聆才开口,“岚县的盐井拿下来,我就给你家,如何?”
“那可太好了,老姐姐!这样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须臾,里头的人走出来。
潘雪聆揉着太阳xue,瞧见千禧拉着赵奶娘站在外头,朝她招招手,笑着问,“何事啊?”
千禧刚才还愤怒不已,此刻脑子却忽然嗡的白了一片。
她觉着自己有些可笑。
一碗甜汤加两个鸡蛋最多也就十来文钱,自己动手煮不过半盏茶就能实现。
她如今成了国公夫人,住在富丽堂皇的宅子里,身後仆役永远超过十人,满头戴着珠翠宝石。
却为了十文钱的甜汤,吵吵闹闹,面目狰狞。
她面色麻木地问潘雪聆,“敢问母亲,这院子里的人从未把我当做国公夫人,岂不是对国公不敬,或者他们压根没将我夫君当做国公?”
潘雪聆脸色一沉,这话说得真可怕,杨玄昭现在是梁帝敕封国公,若有人质疑他,那整个国公府都会散架,她忽然猛拍桌案,“谁敢!谁对你不敬了?说出来!我倒要瞧瞧,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赵奶娘猛地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
赵奶娘哆哆嗦嗦将事情讲清楚了,潘雪聆听得发笑,“竟为这麽一点小事?夫人爱吃就给她做啊!”
赵奶娘磕着头答应,还被罚了钱。
千禧一点也笑不出来。
如此简单的事,潘雪聆一句话就解决了,她却为了吃口甜水,崩溃,咆哮,用尽浑身力气。
不平等的婚姻,原来这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