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残缺的人徐玠抱着一团厚衣裳,在……
徐玠抱着一团厚衣裳,在树林间疯狂地跑,一直跑,一次都没有回头。
身後的追兵越来越多,他反倒没有疲惫,脚下的步子都轻盈起来,他想,跑得越远,跑得越坚定,跑得越慌张,杨玄昭的人越会相信。
一路上他遗落了些千禧的首饰,杨玄昭追来,拾到那些首饰後,对此笃信不疑,那就是千禧和徐玠,于是便让手底下人吹哨。
徐玠个子很高,身手极其矫健,常在山林间穿梭,一般人真追不上他,而对方胜在人多,源源不断,穷追不舍。
谁也碰不着谁,谁也不可能放弃。
直到山岭的尽头,裂峡谷,陡绝壁。
徐玠看着裂谷下面一片云海茫茫,不禁嗤笑一声,恨不得长出一对鹰的翅膀,将这场拖延永远延续,拖延到她抵达梁京,拖延到岚县富强安宁,到她老死,到她的子子孙孙都活腻了。
他站在裂谷边,峡谷风一刮,细布衣摆翻飞,吹得他散乱的发丝飞扬。
早晨梳好的发髻乱了,明明抹了头油,仍保不住那一丝体面。
他抖了抖怀中的布团,朗声咆哮,“别过来!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身後的人全不敢动了,此次任务追的是国公夫人,人死了就等于失败,谁都免不了责罚,纷纷往後退了一步。
双方就在这悬崖边僵持住,直到杨玄昭赶来。
穿过人群,杨玄昭将剑立在身前,“徐玠,你挺能跑啊!”
徐玠没有回应他,只问,“她不愿跟你回去,你能不能放过她?”
杨玄昭没想到他这麽问,也不知怎麽回答,喉间一哽,他道,“我们成亲了,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她是我的妻子,带她回去不是应该的吗?”
徐玠都替千禧生气,他不禁咆哮,“你自欺欺人不觉可笑吗?她何时愿意嫁给你了?相处那麽久,你一点也不知道她想要什麽吗?还是你做了国公,真以为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杨玄昭不会为他的话动摇,他只知道,这些日子,他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上眼,总是她在耳畔摇铃铛,要驱逐他的魂魄,占据他的□□。
杨玄昭想起来,总是会心痛,那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上,他朝前走了几步,“千禧,跟我回去。”
骗到了人,徐玠开怀一笑,他用额头贴近怀里的布条,笑着问道,“他说要你跟他回去,去吗?”
片刻,他朗声大笑,“她让你滚!”
杨玄昭眉头一皱,朝前一步,却发现徐玠也往悬崖边凑了凑,他心下一惊,“徐玠,你先往後退退!”
退?
不可能退的。
徐玠想得很清楚,若现在转过身去,事情败露,他们必定返回搜捕千禧,她那麽大的肚子,不到半日的时间,肯定不够她逃。
跳下去呢,可能会被杨玄昭发现不对劲,因为他不可能抱着千禧跳崖。
但还有一半机会,杨玄昭会派人去底下搜救。
这绝壁有多深他不知道,底下是什麽他也不知道,但一定很深,不然不会云雾缭绕,他跳下去,杨玄昭若是要派人搜,人少了是下不去的,这样一来,至少可以给她削弱一半的人力,或是争取好几日的时间。
无论如何,都比杨玄昭现在折返回去好得多。
也不知千禧走到哪儿了?
徐玠想赌一把,赌杨玄昭有没有心,或者说,他这些年对杨玄昭的情义,是否连轻得像风一样虚无。
杨玄昭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虽然他心底认为徐玠绝不可能寻短见,奈何悬崖实在唬人,一点意外都足以让人丧生。
察觉到他的靠近,徐玠又将怀中一团衣裳裹成的布条抖了抖,贴近额头对她耳语,而後朗声道,“杨玄刀,我头一回救你时,是你没有对我说真名,还是我听错了?”
杨玄昭想起那日被娘亲的马拖行到浑身无力虚脱後,倒在灌木丛中,绝望地等死,一群土匪冲出来,他甚至笑出了声,渴望那群凶恶的土匪把所有人都杀了,皆大欢喜。
没成想,他竟被人背走了,背到山洞里,迷迷糊糊中,有人在给他灌水,就是这一口水,让他活下来。
徐玠那时候并没那麽高大,塞了一块饼子给他,“叫什麽?”
他哑着嗓子答,“杨玄昭。”
是徐玠自己没听清,不过他也不在意,那时候徐玠哈哈笑着对他讲,“杨玄刀?好霸气的名字,我叫徐玠,以後你跟我混,保准没人欺负你!”
杨玄昭并没有感动,只是麻木地吃着他给的饼子,与国公府的馊食并无太大的区别。
他拒绝了跟他混邀请,回到了军中,军中残酷,但他习以为常,并不觉得难受,娘亲苛待,他也习以为常,只是徐玠这个土匪,总是在青州那一带游走,出任务时,难免与他碰见。
每一次他都邀请自己,无喜无悲。
後来大哥被他亲娘和二房的人联手害死了,潘雪聆迁怒了不少人,包括他,走投无路之际,他不知去向,除了徐玠的邀请。
後来的日子,徐玠总以大哥的姿态将他护着,在徐玠身边,可以不做事,可以不说话,甚至可以给徐玠甩脸子,他时常想不通为什麽,如今,他真有些想问。
杨玄昭蹙眉,“是你自己没听清。我回答你了,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玠有些惊讶,他真以为杨玄昭对他不在意至此,“问!”
“为何只有我是特别的?”杨玄昭问出口。
徐玠哈哈大笑,“因为只有你认字啊!蠢蛋!没有你,我们连官府的布告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