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殷玄吩咐人找张软架,将玉来福送回快绿阁。让许仕安照顾他,或许他还自在些。
&esp;&esp;宫婢太监来来回回的将矮桌跟折子全搬回了御书房,殷玄临时放置的物品架也撤了出去,寝殿忽然空荡起来。
&esp;&esp;就算潘全不说,只看殿内的东西,玉来福也猜得到这几天是殷玄在照顾他。
&esp;&esp;殷玄一身落寞的往殿外走。
&esp;&esp;玉来福望着殷玄的背影,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殷玄的自卑和孤寂。
&esp;&esp;从小到大,殷玄都是在否定和唾骂中长大。
&esp;&esp;殷玄曾问他“朕做错了什么”,问他“是不是你也觉得,朕也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掉”。
&esp;&esp;这些话其实听得玉来福很难过。
&esp;&esp;谣言无形,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esp;&esp;殷玄看起来冷漠狠厉,但其实,他缺乏身为帝王的自信。他需要有人托举他一下,但没有人愿意托举他。
&esp;&esp;玉来福落在身侧的手指蜷了又蜷,纠结再三,玉来福忽然开口叫住了他:“陛下!”
&esp;&esp;殷玄站定脚步,微微侧首。
&esp;&esp;玉来福道:“奴才有几句话,思来想去,还是想跟陛下说。”
&esp;&esp;殷玄后背蓦的窜上一股冷气,四肢百骸都跟着僵了,很怕玉来福说出恨他一类的话。
&esp;&esp;他知道玉钦很讨厌他了,他也恨自己,却还是有些无法承受玉钦亲口把这些说出来。
&esp;&esp;如果当初他能多怀疑一些,让人去彻查玉来福的身份,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esp;&esp;可所有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esp;&esp;玉钦不想见他,他以后可以偷偷去看他,不让玉钦发现。
&esp;&esp;殷玄紧紧的攥着指节,他不想亲耳听见玉钦说那些话,本能的快步逃离。
&esp;&esp;玉来福在他身后坚声掷地:“陛下没有错!”
&esp;&esp;殷玄逃离的脚步一下子停滞住。
&esp;&esp;玉来福认真而坚定:“陛下之前问奴才,您做错了什么吗。那时候奴才没有回答,但是奴才在垂死之时,很后悔那天没有告诉陛下,陛下没有错。陛下无需向任何人道歉,更无需向一个奴才道歉。”
&esp;&esp;殷玄仿佛让一道雷钉在了原地,转身对上玉来福苍白清俊的面容。
&esp;&esp;玉来福身上有伤,撑着桌子才歪歪倒到的堪堪站起身子,但他的双眼却坚毅如松,仿佛支撑着他的身魂。
&esp;&esp;他很想走过去抱一下殷玄,他想那天在浴池,他察觉到殷玄眼泪的时候,就该抱一下殷玄。
&esp;&esp;但那时候曾老师刚在他怀里去世,他没有力气去抱别人。
&esp;&esp;他其实有些后悔。
&esp;&esp;所以今天他很想把这些话告诉殷玄。
&esp;&esp;玉来福认真的看着殷玄:“陛下镇压午门没有错,廷杖群臣也没有错,虽然奴才因为老师的死很悲痛,可他们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若不强权镇压,便是遗留祸根,让后人效仿。”
&esp;&esp;“陛下将奴才东厂杖毙,更没有错。奴才杀了狄贵,若杖杀奴才一人能安抚东厂,稳固自身,杖毙死不足惜。”
&esp;&esp;殷玄久久的凝视着玉钦,他甚至疼的站都站不稳,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掷地如雷,震入耳中。
&esp;&esp;“至于陛下出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蛇子,什么妖孽,都是嫉妒者眼红编出来瞎话罢了,如今君临天下的是陛下,管他们去说什么!”
&esp;&esp;殷玄颤声道:“你不相信朕的母亲是妖孽么。”
&esp;&esp;玉来福轻笑了声:“陛下,皇宫中还曾传过奴才怀孕,几番说辞听得奴才自己都要信了,可是奴才真的能怀孕吗?流言终归是流言,奴才怀不了孩子,蛇也生不出人来,陛下的生母是巨溪国的公主,血脉尊贵。”
&esp;&esp;最后四个字响在殷玄耳边,殷玄周身的寒毛刹那间炸起来。
&esp;&esp;血脉尊贵……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不是异族妖怪,他血脉尊贵。
&esp;&esp;玉来福笃定的告诉殷玄:“陛下,你不要听他们的,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
&esp;&esp;玉来福若是再近一些,就会看到殷玄浑身都在细颤。
&esp;&esp;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句话对于殷玄的分量。
&esp;&esp;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时刻,玉来福又一次用他残破的身躯,捧起殷玄破损的心脏,温暖的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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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陛下,软架抬过来了。”潘全躬身禀报。
&esp;&esp;殷玄恍然回过神,略点了点头:“送他回去,不许亏待。”
&esp;&esp;“是。”
&esp;&esp;太监架着玉来福,将他搀上软架,送回快绿阁。
&esp;&esp;许仕安早就在阁中等他,看到他被送回来这副样子,还是吓了一跳。
&esp;&esp;软架落在门口,两个太监架玉来福进屋,玉来福一步也走不得,跟拖着一具会喘气的死尸没什么两样。
&esp;&esp;许仕安赶忙掏出银钱打点送人的太监,将太监送走后匆匆回屋,玉来福正倚在靠枕上,脸色煞白的阖着眼,眼泪跟露珠似的顺着睫毛掉下来。
&esp;&esp;许仕安拿了帕子去给玉来福擦脸上的冷汗:“来福你怎么样?你别哭啊……”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