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身边跪了一地的军士副官,在一片哀嚎之中毅然出声:“全军退……呃!”这个“后”字尚未说出口,城墙之上却骤然炸开一蓬血花!太子喉间一凉,错愕地低头望去,只见一线剑光如惊雷陡然斜飞而上!轻若鸿毛,却锋利无匹,顷刻间已穿透他的脖颈,向后飞掠进入云层间。从剑光飞出到太子身首异处,不过短短一瞬。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苏月娆手中瑶光绫化作道尖锐的剑锋,再次出手,又一剑结果了战车上哭得撕心裂肺的鸣薇仙子。她脸上依然带着点儿平日里惯有的笑意,只是此刻看起来渗人得紧。091眼观鼻鼻观心,闭上眼睛,默默替她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次真不怪宿主脾气爆,就这仿佛拧开脑袋往里灌了十万斤大粪的恶心剧情,谁看谁不高血压啊?苏月娆对这两人的鄙薄惊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般奔流不息,甚至差点没崩住棠溪月佛门圣女的人设,吐出两句脏话来。臭傻逼!我真的忍你俩很久了!你俩来渡情劫,你俩情深,你俩清高,牺牲完成岭的百姓和燕国军队拍拍屁股回仙界了,那本该守住的城池、本该活着的凡人、本该幸存的国家怎么办?宁负天下不负卿,天下欠你们的啊?!恋爱脑能不能都滚出仙界啊?!战死的仙界白月光回来了(8)逢此惊变,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城墙上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软倒下去。一片死寂之中,那名最先出言规劝的副官立刻反应过来,当即捧起太子的头颅,一声断喝:“为太子殿下复仇!弓箭手,放!!!”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应声而放!漫天箭矢若骤雨瓢泼,其势如雷,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直没入城墙下黑压压的陈国军队之中。一时之间,箭矢扎透血肉的“噗嗤”声不绝于耳。事出突然,陈将军根本未曾料到,此刻见己方军中一片惨状,当即咬牙骤喝道:“全军撤退!”箭雨连天,甲胄熠熠。这片宛如黑云一般威压恐怖的陈国铁骑终于退去,城墙之上的军官士卒们丢下武器,脱力倒地、喜极而泣。“守住了!成岭关守住了!”“陈国退兵了!我们赢了!”……城中一片欢呼,还能动弹的人们皆弹冠相庆,奔走相告。而一片喧哗之中,挥出那道改变局势的剑气的苏月娆深藏功与名,默默转身:“看了这么久,也该看够了罢。出来吧,帝君陛下。”玄衣猎猎、发束金冠,矜贵清冷的仙界帝君在她身后悄然现出身形,一向淡然高傲的表情难道的有些无措:“梵音,我……”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已溃不成军。玄麟闭上眼,几乎无法面对眼前少女失望的眼神:“抱歉,我不知他们渡情劫,会对凡间如此……”“玄麟。”苏月娆头上罩着顶简素帷帽,白纱覆面,神态瞧不清楚;只是那双深如点漆的眸子沉沉的,目光如一道利剑,清越而锋利:“我自献而死之前,你都答应了我些什么?”玄麟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要替你守好天下苍生,不止是仙界,还有凡人。”“可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帷帽袈裟,素衣赤足,这庄重明丽的少女站在凡间尚且带着凉意的春风中,神色冷漠而愤怒。春光乍泄,她脸上洒落着两点清辉,一处在额间,一处在眼角,叫她整个人瞧着更像一尊高台之上悲悯的神像了。素日里总是一副菩萨低眉之相的人,此刻杏眼圆睁、目光冷淡,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盯着他,让玄麟感到自己几乎在她的目光之下被刀刀凌迟。“……抱歉,梵音。是我的错。我……”他神色慌乱,几乎维持不住帝君的威严。然而眼前少女最后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话,转身离开了。玄麟伸出的手向前一抓,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只抓到一把空气。苏月娆孤身一人,披裟戴笠、披发赤足,走过哀鸿遍野的战场,走过荒芜破败的田埂,走过大水肆虐的村落,走过瘟疫肆虐的小镇。入目所见,一片满目疮痍。贫穷、饥饿、战争……她一路西行,一路救人。有时她采来山间的药草,敷在士兵溃烂的伤口之上;有时她摘下悬崖上的灵芝,去为虚弱的老人熬一碗汤药。但更多的时候,她也只能对着一张张痛苦而麻木的脸无能为力——天道有限制,神仙下了凡,就算不走正规渡劫登记封印记忆,仙力也是会逐渐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