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分钱也不要?”罗士信将宣纸如获至宝怀入袖中,半信半疑,“小六画得比任何画师都要好。”
“那你夸夸我,就当回报了。”李小六美滋滋地竖起一根指头,戳了戳自己。
“那我还是予你钱罢。”
李小六拉下脸:“甚麽意思?”
“不要误会。”罗士信忙表歉意,“不是夸不了你,是我读书不多,想不出这世上最美好的形容词。”
李小六重新挂回笑容:“谁言你读书不多。”
她竖起大拇指:“你讲话太有水平。”
少年身形高挺,举止潇然,夜幕下李小六有些恍惚。
“小六怎麽哭了?”罗士信慌问,“犯不着被我一句话感动至此罢?”
“非也。”李小六擦擦眼泪,“看见你,让我想起一个从前的好朋友,他跟你很像。”
“那他为人如何?”
李小六点头:“大气爽朗,世间少有。”
“你为何为他伤心?”
“因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是和你绝交了麽?”
“他去世了。”
“……”少年试图安慰她,脑际翻寻措辞。
半晌,他告诉她:“若他瞧见你为他这般难过,想必他会急得团团转的,你希望如此麽?”
李小六摇首。
罗士信展出微笑,怀中画像自始至终被他攥在指尖。
“那你就把我当作那位朋友便好,就像是他又来陪伴你了。”
“不好,纵然我很怀念他,可你亦是独一无二的个体,不是任何人的替代。”李小六道。
她忽郑重地擡起脸,双目炯然:“所以我珍惜与你的友谊,我想和你结为永远的好友,可以麽?”
。
李世民闲暇时,亦会抽空赴医馆,以送李小六换药为由,从旁观摩药王行医。
李小六瞅着孙思邈一次次把脉辛苦,遂开动脑筋,花费两旬功夫,昼夜不歇,鼓捣出一副自制听诊器。
衆人俱对之疑惑不已。
李世民将之翻来覆去观赏,亦察不出头绪。
一头雾水地视向李小六:“这如何使用?”
“我来教你。”
李小六自他手中夺过,满脸兴奋地为大家介绍:“就像这般,将此圆盘放置病者心口,所连接的这两根枝杈塞入耳,便能听到病者的心脏跳动几次,如此比指腹诊脉更准确,便能更方便孙先生接诊了。”
孙思邈笑道:“六娘为了孙某,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李世民眯目,指关节扣动桌案,问:“听着甚妙,小六可否向我等演示?”
李小六便将听诊器放入他的襟口。
并未有所感应。
“哥哥,定是你的心跳得太慢了,我听不清。”她将症结归于李世民自身。
“为兄身体一向好得很,是你的器具不灵。”李世民毫不客气地指出,“你再去听听孙先生的。”
李小六道了声先生见谅,孙思邈大度地敞开衣襟,任她摆弄。
仍未有声,仅有细弱震动传来,却近似微不可察。
李小六额头瞬间冒汗,难以置信地挠了挠脑袋:“我明明做了很久的,怎会无用?”
她不死心,捧着听诊器跑来,向始终沉默不言的李世绩眨眨眸。
“世绩,能否让我听听你的心?”
万籁俱寂中,他听见自己回答:“任凭六娘之意。”
李小六随即贴紧他的胸口。
霎时,她听见了迅疾有力,鼓鼓有声的心跳,震荡她的耳膜。
“你生病了。”她的面色倏尔凝重,收回听诊器。
“何以见得?”
李小六严肃道:“你的心跳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