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肩而後教杜楚客拍上:“你是我们大家的公主殿下,即便你哥哥不来相邀,我们也会想法设法来看望你。毕竟除了小六,还有谁愿意顶着家母的脾气,跑去我家找我?”
李敳亦靠上前:“当年我随阿兄调任初至晋阳,只有小六日日陪我游耍打猎,除了你我在晋阳便别无好友,彼时交情我至今铭感五内,更何况,你还假冒你阿耶写信援救我阿兄,我想不出这世上何来第二人会为朋友仗义至这等地步。”
“唯独你哇,我们的公主殿下。”杜楚客道。
耳畔你一言我一语,李惜愿瞳中如映星河,熠熠发亮,道:“那我们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谨遵公主殿下之令。”两位少年躬身长揖,煞有介事地行礼。
李惜愿不由笑出声来。
三人席地而坐耍玩樗蒲,兴致正酣,忽闻一行匆促脚步,来人一气奔至屋檐下,站住脚,拍打胸口,惶急喘息。
“公主……公主!”
不祥预感霎时涌来,李惜愿擡头望去,见是母亲身旁的吴婆。
“秦王……秦王误饮毒酒,吐血数升,危在旦夕。”吴婆揾泪泣道。
李二郎素来体恤下人,年长的老妇亦心怀感恩,喉间哽咽:“公主快回去瞧罢。”
李惜愿呆了一瞬。
李敳杜楚客反应快,迅速起身:“我们随你一道去。”
一阵疾驰过後,卧室中清苦药味与血的腥气掺杂交错,李惜愿拨开人群,方见到气息微弱的李二郎。
白日还能言笑晏晏的李二郎,此刻面色惨白如纸,于衆人簇拥下躺在榻沿,指尖微动了动,安慰李小六:“哥哥无事,命还在。”
堂下几名府医皆神色凝重,面面相觑,显然束手无策。
李道宗忿然跺足,鼻腔如压抑喷薄的火山,切齿尤甚:“李元吉使这等手段暗害二郎,皆怨我,我为何不及早阻止二郎饮那杯酒,让他休上了元吉的当。”
堂兄李孝恭道:“这与你有何干系?孰人能料及三胡无耻之极,使出这等下作手段,你又如何能防?”
“先生可有治疗之法?”李惜愿又听嫂嫂询问府医。
府医默然摇首。
长孙知非倏然滑落两行清泪,李道宗愈发怒不可遏,眼看张嘴欲呵斥府医,长孙知非慌忙喝止:“道宗,不必为难他们。”
随即女子又唤来仆役:“快去民间请来妙手郎中,若能令秦王痊愈者,千金奉送。”
忽然她忆及一人,疾叫住回身欲去的侍女:“快,快去问问孙思邈先生在否?如若他在长安,速将他请来。”
“秦王如何了?”
门外李世绩与段志玄亦匆匆赶至,却见长孙知非轻轻摇头,顷刻闭口。
李道宗视着榻上李二郎,心急如焚,道:“既然府医无方,而宫中尚药局直长侍御皆医术精湛,定有对策,何不将他们请来为二郎医治?”
李孝恭拦阻:“不可,传唤尚药局需陛下手令,而目今宫门落钥,我等见不得陛下,只能在此静候民间神医,或有治好二郎的可能。”
“等神医来,都不知二郎还有气否!”李道宗怒极脱口而出,语罢噤声一片,立刻意识到出言不妥,他垂下首,踱步退往一旁。
李惜愿脑内琢磨着,陡然,双眸骤亮。
她立起身,与嫂嫂道:“我去宫中寻阿耶,你们放心,请把此事交给我。”
“阿盈,兹事体大,我不能让你一人冒险。”长孙知非面容忧切,话音刚落,一衆人瞬间应声。
“我们与小六一块去。”
“我也去!”
“莫忘了带上我!”
满堂请命声四起,李惜愿道:“你们皆不能去,只能我去,我必须得让阿耶知悉此事。”
她回头转视嫂嫂,目眸恳切而急迫,长孙知非凝望她一刻,从那双纯挚澄澈的眸底,她读出少女的勇气与决心,明媚如一道炽热火焰,灼烧她山脊般的轻盈眉骨。
末了,女子终于缓缓颔首。
“速为公主备马。”长孙知非吩咐仆役。
李惜愿瞄见李世绩,想起那个为杜如晦伸冤的夜晚,立时补充:“要一匹乌黑的快马。”
半晌一匹乌马牵来,啸鸣庭前,李惜愿踩上足蹬,裙裾于夜风中飞卷,忽尔,瞳眸环视身畔衆人。
“哪位阿兄将佩剑借我?”
“我借六娘。”
一柄剑旋即抛来,李惜愿伸臂,自半空稳稳当当接住,望向李世绩,不禁扬起笑容:“谢懋功的剑。”
此剑乃当年魏公李密所赠,于隋末跌宕起伏的战局之中,曾伴他无数次死里逃生,即便後来李密身死,英雄惜英雄,他亦将佩剑从不离身。
李惜愿珍重收好,一夹马腹,扬鞭拂过两侧梧桐,须臾,少女隐入深黑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