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醒
姬瑶急匆匆赶到章台宫时,太医令正神色凝重地给嬴政施针,殿内有诸多臣子和後宫女眷,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太医令施针後,将药方写下,擡眼对衆人说道:“陛下乃邪风侵体,又兼旅途劳顿,故而昏迷不醒。”
姬瑶顾不上许多,径直坐在榻边,紧紧守着嬴政。李斯见状,赶忙示意後宫女眷和臣子们各自散去,莫要扰了陛下休息。可也不能全让姬瑶一人照料,于是,李斯与赵高同几位夫人商议,决定轮流照顾陛下。
今日,便先由姬瑶照顾。
起初,姬瑶还天真地以为真如太医令所言,不过是路途劳累。然而,这一整日,她眼睁睁看着太医令进进出出,竟给嬴政施了三次针丶号了三次脉。期间,嬴政突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那血色,让姬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待太医令出去时,将他拦在回廊转角处,急切问道:“太医令,如实与我说,可是陛下在博浪沙时的毒素未彻底清干净?”
太医令先是震惊于姬瑶的观察力,片刻後,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慧眼如炬。陛下体内确实残留着馀毒,但这并不麻烦,只要陛下按时用药即可慢慢恢复。只是陛下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未按医嘱按时服药,这才导致时常出现晕眩丶吐血之症。”
姬瑶想来,懊悔不已,竟是她大意了,没有发现这一路嬴政都没有遵医嘱,还贪嘴,有了病症还隐瞒她。
“他。。。在途中。。。经常吐血吗?”姬瑶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太医令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虽说陛下打小体弱,可这两年晕眩和吐血次数实在有些多。新岁前後几个月,还有巡游前,陛下身体均出现过问题。只是陛下心疼您,怕您担忧,特意叮嘱我们,绝不可将此事告知于您。”
见姬瑶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太医令遂安慰她,“夫人莫急,不出三日,臣就会将陛下体内的残毒排出来。”他心里想,唉,这下晕倒了,总该听话了吧,不然每次喝药施针都跟打仗似的,费劲得很。
直到太医令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姬瑶仍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她脑中闪回了好多画面,她突然想起,太医所说的嬴政晕眩或吐血的时间节点,竟与她以现代人的认知向他进言,提出诸多建议的时候不谋而合——好像是他改变修长城人员年龄的时候丶是放过儒生後丶是优化郡县制後丶是下旨修建大殿等着立後的时候。。。。。。
原来,原来每一次她自以为是的“好建议”,他含笑应下後,总会悄然病倒。她曾以为那是积劳成疾罢了,如今才惊觉,是她这个闯入时空的异数,妄图以穿越先知拨动历史轨迹所带来的反噬。
泪水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姬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步跑回到嬴政的榻边。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泪水滚烫地落在他手背上。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嬴政的手丶臂膀丶脸颊,心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她哭道:“明明是我,是我的错,可承受这反噬的,为何偏偏是你?”原来,她每一次自以为是的“好建议”,都在啃噬他的生命。
“是我。。。都是我。。。”她哽咽着,将额头抵在他掌心,“我。。。我以为能帮你避开历史,你就能长寿的,原来。。。原来是我在亲手给你喂下毒药。”
“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错了。。。”她声音颤抖,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若要反噬,就应该反噬在我这个始作俑者身上,为何要报应在你身上?”
“老天爷,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信了我。。。”
“我错了,我再也不多言了,你快好起来。。。好不好。。。”她低声哀求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我以後什麽都不说了,什麽都不妄想了。你就做你的秦始皇,该怎样就怎样。。。我只要你好好的。。。”
她俯下身,轻轻抱住昏迷不醒的嬴政,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浸湿了他的衣襟。
这一刻,什麽现代知识,什麽超前视野,她只想统统抛弃,只愿眼前这个男人能够醒过来。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帝王苍白的脸,也映照着这位穿越者悔恨和悲伤。
除了悉心照料昏迷不醒的嬴政,姬瑶每日必做之事,便是前往秦国祭祀上天的圣地——上天台。她满心虔诚地向苍天忏悔自己的过错,一遍又一遍地祈求老天开恩,让嬴政能早日苏醒,要是有反噬,就反噬在她姬瑶身上。。。
一转眼三日已过,在太医令的精心治疗下,嬴政体内的残毒已清理干净,可他却依旧昏迷不醒。姬瑶满心疑惑,眼神中满是焦急与不解,太医令见状,也只能无奈地缓缓摇头。
姬瑶一日比一日憔悴消瘦,已经站不住了,幸好锦香扶住了她。可即便如此,姬瑶依旧固执地前往上天台祷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麽代价,都要把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让嬴政快点好起来。
陛下始终未醒,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动荡不安。为了能让陛下早日康复,大家可谓是想尽了办法。最後,李斯找到了当时颇有名气的方士——徐福,请他来做法事,祈求陛下安康。
这日,姬瑶从主殿出来,恰好碰到了刚做完法事的徐福。她急忙走上前,急切地问道:“徐方士,陛下何日能醒?”
徐福上下打量了姬瑶一番,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碰面。他道:“瑶夫人,我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一奇异之象,乃是星客犯紫微。”
“星客?”姬瑶一脸茫然。
“没错,有一颗突如其来丶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星星,侵犯了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