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门一下子被推开了。
池渊扶着门把手,说,“季禾,你还是跟我一起吧。”
“……做什麽?”以前季禾不会问,跟着就是了,爱做什麽做什麽。
但现在池渊挺反常的,季禾也被传染得有些反常。
“我去看一下我妈妈。”池渊说。
“哦。”
季禾跟着出去。
没有提牛奶水果什麽的,因为这儿没有,也买不到,而她也不是很讲礼貌。
……
这是季禾印象中第一次真正见到江渚。也许小时候见过,但已经忘了。
脑子里还有季迦的记忆,此时离季迦记忆里颜色最鲜艳的江渚,已经又过了十多年,但对季禾来说,一切都只是前天才过眼。
那时的江渚,刚刚成为首席执政官,多麽的年轻丶多麽的意气风发丶多麽的坏呀!
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就像枯萎了一般,和以前的江渚再也找不到半点相似之处。
这副样子,让季禾看了有种莫名的情绪,不知道是唏嘘,还是害怕。
但池渊既不唏嘘,也不害怕,那是她的妈妈。不管变成什麽样子,都是她的妈妈。
可能因为药物的关系,江渚大多数时候在睡觉,看起来并不是很平静,像溺在睡梦中挣扎,现实的身体也随着虚拟的梦境一起坍塌,逐渐凹陷下去。
“真的不是因为我提供的装置,池渊,我目前没有办法证明,但你相信我。”季禾说。
“其实我和妈妈做过一些事情……”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如果说这是下场,那也没什麽好说的,“应该接受结果。”
池渊说得隐晦,但季禾听得挺明白。
问题是,一码归一码。
不管江渚池渊干了些什麽,这件事情就是不与季禾相关呀。
正想着,又有人走进了病房,是泊泽。
见季禾在这儿,有些奇怪,咋的,不怕此嫌犯给江渚补上两刀?
问,“池渊,季禾在这儿是?”
“……交接工作。”池渊面不改色。
泊泽也不好直接喊人把季禾拖走,想着池渊平常也挺靠谱挺注意分寸的,于是只说,“尽快。”
有医护进来说了几句江渚的情况,大意是,江渚十之八九就这样了,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延缓情况恶化。但也没什麽实际意义,为了让病人少承受一些痛苦,或许也可以考虑——安乐死。
这三个字一出来,季禾看见池渊脸都变成灰白色了,好像将要死掉的人是她自己。
医护专家组不仅考虑了病人死亡对亲属情感方面的影响,还考虑了政治方面的影响,给出了在什麽时候,以什麽方式,借什麽理由,向赤城宣布这一消息的建议,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死”不是什麽稀罕事儿,对于医护来说就更习以为常了。这些医护大多是些高级仿生人,没有那麽丰富的情感,这时一板一眼地提供方案,让人想悲哀都没那个氛围。
她们的建议是,既然江渚平生的大多数经历都有资料留存,那麽,在虚拟世界中模拟重建一个江渚也不是什麽难事儿。甚至不仅可以重建此前真实存在的“江渚”,对于尚不存在的“未来江渚”,也可以简单推演一下。
这样,泊泽池渊仍然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和江渚团聚丶相处。
这才是真正的永垂不朽。
她们就像推销産品一样,推销着最优解决方案,当她们冰冰凉凉的声音停止时,整个房间显得格外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