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
池渊到那儿的时候,她们已经差不多聊完了,赤城守卫方面的人正准备离开。
虽然池渊现在是赤城唯一的代理首席,但实际上赤城守卫的高层只和江渚对接。两人擦肩而过,不过点头打了个招呼。
见江渚眉头紧锁的,池渊将病毒的事情放在一边,先问,“妈妈,她们来有什麽事吗?”
“告澜漾的状来了。澜漾在衾州决策失误,死了两批守卫,被她们内部有些人知道了,要求澜漾过去配合调查。你觉得该怎麽办?”
其实对池渊来讲,她是无所谓。
再说,她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渚怎麽想,而她只需要说出江渚想听的答案。
自从江渚醒来之後,池渊越发拿不准江渚的想法了,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江渚并不是真的在意任何一个女儿的死活。
如果妈妈能保持对于军方高层的强势地位,那当然可以将澜漾轻拿轻放,罚酒三杯。如果势弱,想来即便直接将澜漾交给军方处置,妈妈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池渊脑补完八百个小剧场,保守地说,“战术失误也是常见的事儿,澜漾姐姐好歹是区域执政官,不太方便走军事调查程序吧?”
江渚看了她一会儿,才说,“现在你是代理首席,不久後经过公民大会就会成为正式首席,你会直接成为刚才那些人的最高领导,此後,我也会断开和她们的联系,赤城就正式由你做主了。”
“没有人再会给你出考卷,也不再有‘正确答案’,你要怎麽做?”
江渚这突如其来的话说得池渊那是无比惶恐,她知道江渚没有在开玩笑,她这麽说,必然也就是这麽想的。
赤城目前就池渊一个执政官在干活,泊泽丶澜漾都待在江渚的别苑这里,没让她们出去。日後池渊不知道江渚会不会仍然安排两个姐姐当区域执政官,但怎麽想,都觉得不太可能,这样除了加剧动荡的风险,啥好处也没有。
甚至于池渊根本就不知道为什麽最初江渚要弄四个执政官在这儿养着,搞点竞争优胜劣汰吗?那现在自己好像是胜出了,几个姐姐们又该怎麽办呢?
目前,如果让池渊自己决定的话,她并不想赶尽杀绝。
“军方此前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找我们,这次不管因为什麽,我觉得都没必要按她们的来,不如内部调查一下,给她们一个交代也就算了。”
江渚进一步追问,“那你‘内部调查’後,准备怎麽处理你两个姐姐?”
“妈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渚还没有点头,池渊就一鼓作气说了出来,“在我成为首席後,你打算怎麽处理你自己?”
“如果有必要,我将不会再出现在赤城,当然,这要看新任首席的安排了。”江渚不露声色地说。
这种对于事态发展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把握的态度,让池渊感觉一切确实就像季禾所说的,是江渚的一场游戏。
无论池渊多麽费劲地扮演“明白妈妈心意的万能女儿”和“手腕强硬的赤城执政官”这个角色,本质上,她还是当年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与任何人相干,也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小孩。
“如果由我决定,姐姐们就继续当区域执政官吧。”池渊破罐破摔地说。
事实上,江渚当首席镇得住那四个小家夥,轮到池渊当首席,她咋可能管得住她那两个姐姐?特别是,那俩姐姐还是一夥的。
很少见池渊这样,江渚换了种态度,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反正看起来挺真的,她说,
“其实下一任是你,我还比较高兴,就是没有将一个繁荣稳定的赤城交到你手上,觉得有些对不起你。等公民大会一过,你就只能靠自己了。你愿意采取什麽政策,我都不会干涉。只有一点我想再次跟你说明,你坐这个位置不是为了你自己,也不是为了‘我们家’,而是为了赤城大多数人。这个位置本质上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为此,牺牲掉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也在所难免,你要咬紧牙关,果断做出对多数人有利的选择,明白吗?”
池渊今天是杠到底了,来了句,“谁都有可能成为少数人。”
江渚笑了起来,说,“池渊,不要这样对待你的妈妈。难道说,没有一个女儿能接过我的手,我得在这赤城干一辈子活儿?”
笑完认命一般说道,“既然已经交给了你,我也不想在幕後指手画脚了,你是有主见的孩子,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池渊转而说,“妈妈,我觉得你说得对,谁都有可能被牺牲,但世事就是这样,且只能这样。我会努力的,为了局面稳定,暂时让泊泽丶澜漾姐姐和您一起离开赤城,好吗?”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赤城丶衾州,就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宗教领土,对于执政官家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们来说,离开赤城去哪儿都相当于流放。
但江渚很轻松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