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怕给你丢人。”
他的回答让许清颜怔愣了一下,“丢什麽人?”
许志弯着腰不语。不知何时,记忆中高大健壮的父亲,如今已经和自己一般高了。
“行了,行了,把东西给你,我就回去了。”许志坚持,这会刚下晚自习,宿舍楼门口人来人往,学生络绎不绝,这边的动静让不少同学往这边看来,许志敏感地察觉到,又向後退一步,站到了拐角後面,他伸伸手,示意女儿也站到後面去。
许清颜执拗地角落外,心里仿佛被扯开了个口子。她哑着嗓子问:“你这麽晚到哪里住?”
“我在你柱子叔那里住,柱子去年来城里当保安,一年挣不少钱。我问了一下,我准备也来城里找个活。”许志说到语气中带着喜悦,寒风中让他话音刚落,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这身体,行吗?”
“又不是出力气的活,我有什麽干不了的。柱子说了,在城里随便干点啥都比在家里守着那几亩地强。你快回去,太冷了,别着凉了。”许志伸手想拍一拍落在许清颜头上的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抓着编织袋,往许清颜手里塞,“快,快提上进去吧。”
许清颜从背包里拿出纸笔,在墙上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安顿好了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等我再攒点钱,给你也买一个电话。”
许志接过纸条,塞进口袋,女儿的话让他低下头,“我用那个干啥,我用不着那个。颜颜,爹没本事,让你受苦了。现在我的病控制住,我也挣点钱,你就不要打工了,好好学习,爹会供你毕业的。”说完,他擡起头,“快进去吧,太冷了,你别冻着。”
许志见许清颜不动,“你这孩子,那我走了。”
许志从拐角出来,他才五十多岁,长年的劳作让他佝偻着腰,黑色的棉衣已经穿了很多年了,脚上一双破旧的大棉鞋。他边走边咳嗽,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下女儿,并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许清颜红了眼眶,强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落下来。她快步追上去,“这麽晚,你知道怎麽去柱子叔那里吗?”
许志回头摆着手,“知道,知道,离得不远。你快回去,看着袋子,别让人给你拿走了。”
S城虽沿海却地处北方,北方的冬天没有不冷的。许志来的那天,风雪交加,寒风刺骨。许清颜在宿舍门口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那一刻,似乎父女间所有的隔阂都消失了。
许清颜迷糊中,眼泪又淌了一脸。
明天,明天去看看他吧。她在心里下了决定,迷迷糊糊中睡着了,恍惚中似乎又听到赵文文低声啜泣声。
说是计划明天,到许清颜去看许志已经是十月三号了,那天上午约的家教临时有事,爽约了她,她才抽出时间去了许志工作的小区。
S大在城西,许志工作的小区在城东。一大早,许清颜就出发了,坐着公交车转转悠悠地一个多小时才到。
许志每次对于许清颜的到来都是惊喜又有点手足无措。随着许清颜的成年,父女间的交流屈指可数,彼此又都不善于表达,两人之间的话也越来越少,只是内心的喜悦却溢出来,肉眼可见。
许清颜这点随了许志。
她稍坐一会。叮嘱他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他安排她,不要省钱,好好学习,别打太多工,照顾自己。
两人说完相顾无言。许清颜起身离开了。
回学校的公交车站台处有个火锅店。这会才刚十点多,店里许是刚开门,此时正在门口开早会,店员们着装整齐,分成两排,一字排开,站在店外。
“同心协力,团结一心!嘿嘿!”
“用心服务,精益求精!嘿嘿!”
两排人对着大声喊完,在“嘿嘿”时互相击掌。
“大点声!声音最小的,扣绩效。”背着手,来回踱步的应该是店里的店长。
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不时张望一下。许清颜停在门口,已经看了一会。
人们总是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敏感,对方擡起头和她四目相对时,对方慌张地低下了头。
“赵文文!又是你?你怎麽不喊了?手不行,嘴也不行吗?昨天打碎了盘子,就没扣你钱,让你喊个口号都张不开嘴吗?”
赵文文在店长的训斥下涨红了脸,她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语。
“行了,其他人进去,赵文文,你一个人在门口大声号五遍,我在店里听不到你声音,你明天就别来了。”店长留下这句话,和一哄而散的店员,一起进了店。
赵文文含着泪站在那里,许清颜走到她跟前,“不想在这干。就别干了跟我一起去ktv吧,领班虽然事也挺多,但经理挺好。”
“不用你管,看到我这样你很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