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望了?你觉得我敢做不敢承认?”周钰鹤放缓了语气:“对,我就是不想承认。”
阮霖儿低下头去:“我知道你有你的心思跟手段,我本不该说的。”
“跟那些人周旋,就像是在沼泽中挣扎,你要想办法让自己脱身,而不是被牵扯进去。”周钰鹤不是吓唬她:“不然,我早就尸骨无存。”
“可是,你这样做,等于跟周家撕破脸了。”阮霖儿真心问道:“你对你父亲那样尊重爱戴,你不怕他难过?”
“我没有办法,在这里,人人都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周钰鹤回答:“好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你不担心你的朋友了吗?”
“平津在这里,暂时不会有人伤害他,我就放心了。”阮霖儿道:“他是无辜的,这一点只要查清楚,不几天就会被放出来。”
“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你未必都能了解。”周钰鹤说道:“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好吗?”
阮霖儿的声音不能再低:“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报案?”
“馀庆写的匿名信,是我让她做的。”周钰鹤不掩饰。
阮霖儿摇头:“她不是那种别人叫她做什麽都肯做的人。”
“倘若我的理由是为了你呢?”周钰鹤拉着她的手,感觉她皮肤有些发凉:“二哥的人很快摸到金香玉,加上你朋友的事,还有你跟万黛兰的事,你会很危险。”
他仰头看天际,叹气道:“我思来想去,不管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都是时候快刀斩乱麻了,把这些事公之于衆,升天的升天,下地狱的下地狱,一片干净!”
“这一刻,我终于可以感受到你在周家的十年,是怎麽样走过来的,想到这里,我的後背都在发冷。”她看着他:“因为你在周家的境遇,也因为你冷酷的一面。”
“傻瓜,我对你心里有数。”周钰鹤温和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把我说出来,不然,我怎麽自圆其说?”
阮霖儿也不笨:“好吧,人生有许多不得已,对付坏人也是不得已。”
“我们不要为了这个伤和气。”周钰鹤道:“不要觉得我天生是个狠心无情的人,你最知道我的,不是吗?”
“你觉得我在生气?我没有。”阮霖儿眼神楚楚:“我是觉得你跟我一样,我们都一样,为了不被人吃,慢慢也变成会咬人丶吃人的怪物。这很无奈,很可怕,可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别想太多了。”周钰鹤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你靠自己可以独立,但我离开周家,就不再是我了。”
“那你到我身边来,我养你。”阮霖儿看着他。
周钰鹤替她关上车门,上了车:“去你身边,只要周谦礼一天还在,你我在新加坡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如,我们回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阮霖儿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我的钱可以在乡间买一所宅院,我们远离城市的战火,再开一个小店,好不好?”
周钰鹤一动不动看着她,似乎有点陌生。
阮霖儿被他眼中这种光刺痛,松开了手,喃喃自语:“我知道,你得到了今天的地位,又怎麽肯轻易舍弃掉?是我痴人说梦罢了,我真的可笑。”
“我每每朝前进一步,都告诉自己要一直前进,不可能有退路了。”周钰鹤道:“既然十年前,老天没有让我继续流浪下去,那麽现在我手上的一切就应该用尽全力去抓牢。”
“好,我知道了。”阮霖儿仿佛说得很吃力。
“霖霖,面对万黛兰跟朱时骁,你也没有退缩,你也一直在反击不是吗?为什麽要让我退缩?”周钰鹤摇头:“以後,我再也不会允许你说这种话了。就算我们与世无争丶低到尘埃去隐居,真的就可以逃得过这个世道?到那时候会更加容易被人随意欺负。霖霖,你太不珍惜自己努力多年的心血,也太不珍惜自己。”
“可我一直在珍惜你,我太害怕你一直在这样的漩涡里,不知你会有什麽样的结局。”阮霖儿眼眶里潮红,隐隐可见泪光,她说:“你以为隔了十年才重逢,对我来说,真的只是久别重逢吗?不,那是失而复得,我不想再看不到你。”
周钰鹤的心被震动着,一下抱着她:“对不起,霖霖,我对你说那样的话,我该死。”
阮霖儿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我希望这样的日子早点过去,没有战火,没有尔虞我诈。只要是太平盛世,我跟你不管到哪里,做个普通人,就是最幸福的。”
“好了,尽快看淡这些事,我们没有害人,我们只是迫不得已。”周钰鹤轻声说道:“谁都不想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霖霖,这点你是最清楚的。”
“我理解你。”阮霖儿努力呼吸了一下:“好了,我想通了,心里好受一些了。”
“这件事才刚刚开始,霖霖,你要跟我一起并肩顶住风浪。”周钰鹤看着她:“多年来,我在你这里才寻觅到一颗让我安宁的真心。”
阮霖儿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算是无声的承诺。
警察局这边密不透风,但《叻报》竟然在当天以最快的速度报道了朱时骁丶周谦礼丶刘五一夥从金香玉被带走的消息,报纸单单不见阮霖儿的名字。
不用说,这一篇报道是馀庆撰写的。
周泓光自从出事後腿脚不便,几乎不出门,整天呆在深宅大院,跟外边的消息有些隔绝。
金香玉出事後不消三个小时,特快报纸就传遍了大街,周钰鹤回到周家的时候,周泓光刚刚把下人慌张递来的报纸看完,勃然大怒。
“你二哥怎麽会去金香玉那种地方,怎麽会跟绑架案搅在一起?”周泓光:“报纸上说你二哥投毒杀人!上次你不是说只是下人的纠纷吗?你们到底背着我在做些什麽事情!”
由于情绪太过于激动,周泓光两手一拍着轮椅就要起身,但双腿早就没有知觉。
他这麽一用力,血流猛然上涌,冲击到脑部,眼看就要昏过去。周钰鹤赶紧冲上去扶着他:“父亲,你听我跟你说。”
周泓光重新坐下去,喘着气,下人早就把药片跟热水递过来,周钰鹤服侍周泓光吃药:“先把要吃了,身体最要紧。”
周泓光闭着眼睛把药片吞下去,叫下人全部都退出去,沉着脸色,对周钰鹤说:“看来这事情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是的。”周钰鹤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