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皇直隶警署不是一般警局,没有人格外接待他们,门口的警员甚至说道:“除非是案件需要,我们进行传唤,否则非传唤人员无权进来。”
周泓光实在是太久没有受过这样的闲人气,周钰鹤一拍父亲的肩膀:“父亲别急。”
周钰鹤走过去跟警员说了两句话,那警员跑上楼去了。
“你跟他说了什麽?”周泓光实在不懂。
周钰鹤平静道:“我只是提了他们总警司的名字。”
“你认识他?”周泓光回头。
周钰鹤面色如常:“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下人擡着轮椅上去,退到走廊等候。
总警司罗尔德也是个英国人,约莫五十岁,略胖,目光精明,看起来非常娴熟干练,虽然面相比警长纳瓦尔显得和蔼,但其实比纳瓦尔更有威严。
了解到周泓光跟周钰鹤的身份後,罗尔德说道:“刘五曾经杀害两名大英帝国公民,至今找不到尸首,我们是冲着刘五跟他这次做的绑架案去的。”
顿了一下,罗尔德又说:“但涉及的案情太复杂,人物牵扯也很难缠,本来我们想先审理绑架案,但现在决定把绑架案跟投毒杀人案丶以及刘五杀害英国公民的案子合并在一起,同时调查。”
周泓光的声音放慢了许多,显得平和:“警官,你们说我的儿子投毒杀人,是没有证据的。”
“我们接到非常及时的匿名信。”罗尔德道:“说金香玉大歌舞场有绑架案犯以及投毒案犯。绑架案已经坐实,投毒杀人看来也不虚,我们有义务追查。”
“可警方现在拿不出相关证据,你们不能关押我的儿子。”周泓光道:“这是非法的。”
“非法?警方初步证实,你的公子指使刘五绑架歌女阮霖儿,关押他完全合法。”罗尔德有条不紊:“至于投毒,恰好刚才我们知道,不久前你周家两位公子因为一宗下人的投毒案件去过警察局,对不对?”
周泓光心底一惊,知道事情不妙。
“不错,是我跟二哥去过。”周钰鹤道。
“当时的案情是下人之间的矛盾发展成为投毒杀人。”罗尔德一笑:“但是据说,案犯在临死前曾经揭发过,是周家二公子指使他干的,只是当时没人肯相信。”
下级警察局的大小案情都要向上汇报,顾顺虽然死了,但当时负责记录的人却把顾顺揭发周谦礼的证词写了下来,後面向上汇报的时候警局的人也忘记抹去。
没有这一点证词,周谦礼也逃不脱干系,但有了这一点证词把重点指向周谦礼,对案件是大大有利。
准确来说,是对周钰鹤有利。
“顾顺是个下人,因为怕死,所以拉我儿子下水,找个靠山罢了。”周泓光的神情忽然变得诡诈:“被投毒而死的人,是钰鹤的司机,钰鹤,你最清楚这件事情了,是不是?”
周钰鹤一接触到父亲的眼光,心底是无比震惊的。
父亲那眼光之中有一种命令丶一种期待丶一种哀求,不同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让人内心只想要去逃避,让人不敢去相信。
周钰鹤知道,父亲希望他在警方跟前说谎,甚至是无声地命令或者哀求他在警方面前为周谦礼开脱。
周钰鹤理解父母为了孩子可以违背天地丶可以下地狱那种心情,但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想到父母对孩子这种溺爱,周钰鹤便想起自己残酷的身世,他内心燃烧着一团烈火,像是要焚烧殆尽眼前的世界。
周钰鹤不再看着父亲的脸,他的心中在极短的时间里经过了最惨烈的挣扎,最後他对罗尔德说道:“我当初查出是顾顺下毒,顾顺也说过是我二哥指使他,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与我二哥有关。”
他周钰鹤怎麽会没有证据?那些雄黄的来源他全知道,从周谦礼跟顾顺,中间都经过着什麽人,周钰鹤全有数。
差一点,周钰鹤就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让,最後关头,他还是念及了父子之情。
周泓光虽然对周钰鹤的表现不大满意,可也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没有证据,我们警方会找。”罗尔德看着他们:“最後都是用证据说话,你们可以回去了。”
以周泓光的身份,到了这把年轻,还碰了一鼻子灰,实在是平生耻辱。
“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让我这个老人家见一见他?”周泓光忍着气性问道。
“可以。”罗尔德一口答应,让人带他们过去。
单独的小房间,看来是临时突击审问的地方,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上面放置纸笔跟墨水,窗户焊得紧紧的,形成九宫格,想必是怕犯人跳楼。
周谦礼一脸沮丧颓废,被两名警员带进去,一看到周泓光,周谦礼顿时痛哭流涕,扑过去跪倒在轮椅边,死死攥着周泓光的衣服:“父亲,救我!”
“你这个该死的畜生,简直是自作孽!”周泓光心头又气又痛,话虽然狠,却忍不住拿手摸着儿子的头。
这一幕,刺痛周钰鹤的心。
“父亲,这是老三陷害我,这全部是老三设计的!”周谦礼忽然指着周钰鹤,对父亲说道:“父亲,他已经害了父亲你,害了大哥,现在他要害我,他要周家完蛋,他要独吞!”
“混账东西!”周泓光勃然大怒:“你,去钰鹤面前,给我跪下磕头,说你做错了!”
“你说什麽?父亲,你让我给他下跪?父亲,你是不是疯了?”周谦礼站起来,看着父亲,像是看着不认识的人,退後了几步。
“你给我跪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後做的那些好事?”周泓光擡高声音骂道:“你有今天,是你亲手自寻绝路。你知不知道,钰鹤方才在警官面前还替你说情?”
“父亲!你怎麽能相信他?那都是老三在演戏!”周谦礼觉得自己也快要崩溃了丶疯狂了:“他老三本就是一条毒蛇,是玉面狼,父亲怎麽会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