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我们马上就走吧。”阮霖儿认真道:“我现在就收拾包袱,我们回海南去住下,看大海跟稻田,反正那里已经没人认识你和我。”
周钰鹤不语。
阮霖儿轻轻叹气,闭上了眼睛:“我跟你说笑呢,我知道你也是在跟我说笑。”
周钰鹤拥着她入怀:“谢谢你懂我。”
阮霖儿将手心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上,轻言细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再不劝你收手。可是,我怕这样下去,你会变成比魔鬼更加可怕的人。”
“不会,因为我还有你。”周钰鹤低头吻着她的手指:“就算这次我放过他,也不代表我输了,只不过是暂时以退为进。我不会让自己有事,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魔鬼的。”
“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是打不倒的。”阮霖儿觉得手指被他吻得痒痒的,笑着缩回去。
周钰鹤一听,眼中都是柔情蜜意:“这算是奉承我吗?”
“你堂堂的小爷,还少奉承的人?”阮霖儿故意不屑,说道:“我可是从来不会奉承人的。”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麽?”周钰鹤偏要缠着她。
阮霖儿眼眉婉转:“我赞美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周钰鹤贴近她。
他的清冽气息萦绕心间,让她脸红心跳,阮霖儿低头回答:“我赞美自己爱的人。”
周钰鹤朗声而笑。
阮霖儿跺了一下脚,发了小脾气,嗔笑着:“你欺负人。”
“这算是欺负人?那你见我欺负谁了?”周钰鹤问道:“我一辈子只欺负你,好不好?”
阮霖儿噗嗤笑了出来:“好啦,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
“什麽事?”周钰鹤很疑惑现在会有什麽好事情。
阮霖儿有些神秘,也有些难以抑制的高兴:“我见到故乡的人了。”
原来,阮霖儿今早出门,在街上意外遇到了海南的歌舞团,打头的团长阮霖儿一眼就认得,是个总笑眯眯的词曲家,总爱写些唱词。
歌舞团将近二十个人,不知何时来了新加坡,在街上租了一块地方,露天表演歌舞,收些钱。
阮霖儿怕人多眼杂,加上金香玉跟周谦礼的案子,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哄乱,她站在人群後头,只叫徐嫂去打听歌舞团的落脚处。
徐嫂在人群中挤了半天,满身大汗地又挤了回来:“就在前边不远,走过两条街就是了,我按小姐的话说是想进团的,他们说让小姐中午休息时间过去。”
阮霖儿在旁边的咖啡店一直坐着,等他们唱完收场。
徐嫂坐不住了:“小姐,要不你先回去,我帮你看着他们?这又酸又苦的东西太难喝,还这麽贵,烧钱。”
“徐嫂,你先回去吧,我真的有事。”阮霖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窗外对面的歌舞团。
人群熙熙攘攘,台上看不到演员,只看得见彩袖飞舞,隐约听到高亢唱腔,正是海南地方戏曲,只不过改了新的调子,没有那麽老套。
“小姐,还是走吧,不要搭理不认识的人。”徐嫂愁眉苦脸:“为你受伤,我担心好多回了,这次你还去了警察署,那可不是好地方,咱们不要多事吧?”
阮霖儿笑了:“徐嫂,你不放心,跟我去看看就是了。”
眼看歌舞团收场了,阮霖儿拉着徐嫂一路跟着,终于进门,跟团长一相认,团长徐亚奇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天哪,一来就听说了新加坡鼎鼎有名的歌星阮霖儿,原来是你,未雪。”徐亚奇叫着阮霖儿的旧名字,又叫团里的人都来看她:“看看,认不出来了吧?”
大夥儿一起涌上来,有许多面孔都是阮霖儿认得的,当初一起排练过,大家都很兴奋。
徐嫂这才明白:“小姐,原来这是你当初考上的歌舞团呀?”
“对,要不是父亲逼我,我已经在歌舞团留下了。”阮霖儿有些高兴,有些难过,笑中有泪。
“你家里的事我们当初听说後也是很难过,你是个好苗子,不继续唱太可惜了,後来听说你下南洋了,谁想到你真的成了大明星。”徐亚奇问起阮霖儿下南洋的事情。
阮霖儿说了来新加坡後的一些情况,说到了母亲的死,大家又跟着伤心了一回。
徐亚奇说道:“日兵已经进了海南,我们没有办法,全都逃出来了,想在这里躲个两三年再回去,只能卖艺筹钱过日子,图个温饱,幸好是没有战事。”
“日兵进了海南?”阮霖儿忽然想起了什麽,马上问道:“你们听说过我父亲的事情吗?我父亲呢,後来怎麽样了?他是不是死了?”
徐亚奇想了想,低头说道:“你们走後,你父亲去歌舞厅闹了几次,说我们把你藏起来了。後来听说他被债主拉去打了一顿,伤得不轻。再後来,就没他的消息了。”
阮霖儿有些失落。
徐亚奇又道:“我想你父亲还活着,要是他不在了,我们总能听到点什麽。毕竟,我们总是十里八乡去演出的。”
阮霖儿这才稍微安心了,她说,“你们来是好事,可以为中国人注入力量,你们的演出我一定会支持的。”
“见到你,我们已经很开心,你再这麽说,我们更加觉得受到鼓舞了。”徐亚奇道:“今日你飞黄腾达了,还能看得起咱们,前来相认,当年果真我没有看错你,有一股倔强跟仗义。”
阮霖儿莞尔一笑:“团长千万别这麽说,都是流浪在外的中国人,有什麽飞黄腾达?回头得空,我再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