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麽玩笑。”周锦筵单手扯开弹力绷带,牙咬住一角,抻开,手悬空绕了三两下就缠好了,“吃饭。”
“万一玻璃渣留在伤口里,不仅愈合不好,以後会一直疼。”
“疼就疼。”周锦筵指尖轻挑乔茉下巴,脖子两侧的淤痕触目惊心,他眼睛快速眨了眨,压抑着翻涌的愤怒。
“最好永远疼着,时刻提醒我。”
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疏忽,不敢想再晚来一步的後果。
虽是第一次见,可他不诧异乔继林对乔茉的恶,毕竟他也经历过。被至亲之人伤害的痛,就像刮风下雨,无法拒绝。
乔茉跟周锦筵去附近的餐馆吃了口东西。
她心情不好,几口下来感觉胃涨得难受,放下筷子就不吃了。
周锦筵破例又加了份酸辣粉,乔茉才勉强又吃了些,他才安心。
晚上,周锦筵执意要和乔茉一起守着。助理去了又回,弄来两个冰袋给乔茉敷着,周锦筵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乔茉压着周锦筵半边身子,侧坐着,头歪歪地。许是白天受了惊吓的缘故,睡不踏实,稍有动静就醒。
灵堂设置本是为了亲友吊唁,守灵时围观者越多,本家越有脸面。
可乔茉知道母亲的不喜铺张,这里的陈设很简单,
除了遗像和一副挽联之外,只设了两个香炉,另有一盏长明灯。
周锦筵盯着那跳跃的火苗,希望它不仅能照亮另一边的黑暗,也能照亮他们的现在。
剩下的时间他几乎寸步不离。期间乔茉又劝他去医院,好歹打个破伤风也好。可周锦筵执拗地要等葬礼结束和乔茉回南江再说。
这县城,多呆一天他都不安心。
就这样两个人每天纠缠着小事度过剩下的时间。
出殡当天,周锦锦陪着周正山和云姨和小两口一起给林蕾送葬。
对于乔茉来说,这仪式甚至比婚礼更重要。
一是死者为尊;二是此後她再也不会回县城。
命运用另一种形式替林蕾完成了女儿後半生的交接。从此,乔茉身後只有周家。
她一身黑色套装,捧着母亲的遗像出了告别厅,去火化。
乔继林和乔薇带着一夥人默默地跟在送行队伍後。
周锦筵给了个眼色,十几个人迅速围了过来,做好对方一冒头就按下的准备。
他则在周正山耳边低声交待了这些人的来头。
周正山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只阴着脸应了声,说“人多眼杂,注意影响。”
“知道。”
海关对棉企的制裁迟迟不撤销,集团内部的势力就不会安分。这样的关键时刻,不能再横生事端。
虽然送行人不多,可悲戚不减。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管事人说这是好预兆,雨淋布辈辈富。是林蕾的灵魂保佑子孙有享不尽的後福。
乔茉知道他是好意,可更忧伤。
她和周锦筵的母亲都没了,她们又何曾富有。金钱的富足补不了心里空掉的一块,乔茉只好对管事人扯了个笑,继续走。
乔茉想起母亲说过,生她用了足足四个小时。没想到只要半小时,母亲就化为灰烬。
她想,或许是天堂宽敞,所以去得容易;而人间拥挤,因此来得艰难。
一行人离开墓地,一把把撑开的黑伞像一片片乌云,雨水被滤过再次淋湿伞下的人。
干燥的纱布触及掌心,乔茉回神轻轻握上,喃喃着,“你不能欺负我。”
“哪儿舍得。”
她们依偎在伞下,共同被命运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