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林逐行情不自禁冷笑两声。
教养教养,养而不教。不过就是划了块多馀的地给他住,再管他口饭罢了。
自打他进去,童心孤儿院的院长连带着一衆老师都十分忌惮他,生怕他未来干出什麽惊天动地的事牵连到孤儿院,但是迫于压力,又不能放任他活活饿死,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十分诡异的局面:大人们厌恶他,却又不得不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对此,小林逐行开始时还会感到疑惑与失望,甚至他会故意做坏事试图去引起老师的注意,但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刻意漠视。後来时间久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也就习惯了。
他是习惯了,其他的孩子们可没有。
十来岁的孩子的心是敏感的,尤其是孤儿院长大的小孩。他们能敏锐地感觉到大人们对待这个叫“林逐行”的男生的不喜,却又不明白为什麽在他故意打翻饭碗或是剪破玩具时,老师不会像责罚他们一样去打骂他。
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孩子们最先学会的事,是模仿。
既然大人们讨厌他,那我们也讨厌他吧。
所有孩子不约而同地开始孤立林逐行,到後来,也许是出于嫉妒,也许是好奇,孤立演变成了霸凌。
而在他们发现老师们明明看到了他们欺负他却默许後,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一天傍晚,领头的孩子之一被发现被人打了个半死扔在游乐场後,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那晚在澡堂,林逐行面无表情冲洗掉身体上别人的血迹。他彻底认命了。
他想,也许他天生就是个怪物吧。
从那之後,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他学着带上僞善的面具,刻意去挑起孤儿院里除他之外孩子们的矛盾,即使是後来再有孩子进来,他们也会很快被里面勾心斗角的氛围所同化。
在这个日益恶劣的环境中,林逐行享受极了。
直到那天,林西南来了。
其实在她来孤儿院前两天,林逐行已经从办公室偷听到了她家里面发生的那些事。
如果给苦难排名次的话,即使来孤儿院的孩子的理由惨的各有千秋,林西南的身世也能算是里面的佼佼者。只是林逐行十分不理解,怎麽会有人在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人生後,当别人遇到困难时,她仍旧选择出手相助。
她的明媚与灿烂,衬得他像是活在阴暗下水沟里,浑身散发着恶臭味的可怜虫。
他厌烦她,也偷偷卑劣地羡慕她。
所幸,林西南的善良很快就被他亲手毁了。
想到这,林逐行得意地勾唇笑了,不过没持续太久,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重新变得阴狠,掐在她下巴上的手也渐渐移到她脖子上。
林逐行轻声呢喃:“原来都是装的啊。”
从始至终,怪物都只有他一个。
林逐行只一瞬垂下眼。
不过没关系,他造的那个,就快要成功了。
顺着思绪,林逐行回想起第一天见到林寻的场景。
穿着小白花裙子的小女孩站在比她胳膊还粗的栏杆外,低低怯怯地说她饿了,想吃包子。
林逐行坐在滑滑梯入口平台,腿上放了本心理学的书。
四周都是封闭的,他透过缝隙,漠然地扫了眼正在努力攀爬栅栏的瘦弱的女孩,很快又收回。
他什麽反应都没有,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书上。
这些日子,孤儿院里戾气冲天,其中以林阳三人为首。像这种欺负人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小女孩之後会遭遇什麽,可想而知。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林逐行始终冷静地坐在高处读书,背对的姿势,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分给被打得颤颤巍巍蜷缩在地面上的女孩。
尖叫,摔打,脏话,拳头落在躯体上的闷响,在他耳边合成了最完美的背景音乐。
直到林杰惊颤地说她在笑。
听到这句话後,林逐行突然略微来了点兴趣,但也只是少许,甚至不足以支撑他下去救她。他扭过身子,将书小心地倒扣在一旁後,才站起来朝下看。
首先看到的是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迹,然後是被污泥浸染的小白花裙,最後,停留在她上扬的嘴角上。
就在那瞬间,林逐行从她身上看到了极强的可塑性。
不是像林阳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依靠本能行事的低等动物,而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像他一样的——
怪物。
林逐行愉悦到笑出了声。
他缓慢收紧五指,昏迷的林西南下意识拧起眉头,随着她的面颊逐渐通红,林逐行的眼神愈发兴奋,千钧一发之际,房屋外蓦然响起一连串敲门声,五秒後,又发出摁密码锁的“滴滴”声。
林逐行瞬间松开手,他一秒都没有迟疑,飞速出了地下室,甚至没忘记妥帖合上暗门。
与此同时,门外的林寻果断挂掉手机上容季的来电,她继续输密码,林逐行出国前曾拜托她照看房子,现在应该还没改。
果然,随着一声清脆的“密码正确”提示音,林寻拉开大门,下一秒,却正好与坐在客厅的林逐行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