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画梦(6)
陈觥越想越不对劲。
他向来沉稳克制,不是什麽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怎麽这麽一点撩拨就控制不住自己。
难道那碗姜汤加料了,还是那只纸鸢太过鲜艳?
幼年的记忆不禁浮上心头,陈觥嘴角噙起笑意,当初茶滢还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女娃,手里拿着娘亲做的纸鸢不肯撒手,那时陈觥已经八岁,每天被陈老太爷拘着读书练功,好不容易得了家宴这麽个放风的机会,就想从小女娃手里骗走纸鸢好好玩一玩。
奈何小女娃怎麽都不肯撒手,陈觥骗她买酥糖,结果他拿了纸鸢就忘了酥糖。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家宴分别时,小女娃可怜巴巴快要哭出来的眼睛。
後来茶老太爷辞官,茶家归隐市井,两家鲜少往来。他在临安府上任後,倒是偶尔会在街头巷尾巡检时碰到茶滢,每次匆匆一瞥,也没机会可以搭上话。
那包酥糖,他还欠着她。
丧事办完,山海楼重新开业。
陈觥带人巡检到门口时,带着衆兄弟进去喝了一杯。尽管他装作不经意,目光却时不时往柜台方向瞧,但佳人十分忙碌,招呼客人记账结账,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陈觥特意到她跟前,示意结账。
她却把人撂下,自己跑後厨去帮忙。
慧娘上前收了银两,临行前陈觥还放下一包酥糖,拜托慧娘转交。
後厨里,蜜儿心满意足,满嘴都是酥糖。
慧娘问道:“你不出去,谢一声?”
茶滢轻轻咬了一口,酥皮儿在齿间化得很慢,像含着块化不开的月光。她答非所问,专心盯着熬汤的炉火:“文火慢炖,有些事情急不得。”
朝廷律例明禁止赌博,但扛不住老百姓喜欢,故多数赌坊均僞装成出茶坊酒肆。
南瓦的叶子行,就是临安最大的地下赌场。
茶滢换了男子装扮,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摇着一把骨扇就想进去。
门口的打手伸手拦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离开。
茶滢想要硬闯,立刻从里面出来更多的打手,盐桥见状立马上前。
好汉不吃眼前亏。
就算盐桥长得高大威猛,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他也打不过那麽多人。
茶滢陪笑着拉起盐桥,点头哈腰道:“我们走,我们走。”
两人只得站在街角处,看着叶子行发呆。
这家叶子行只接熟客,不接生客。如果生客要进去,那就得找个熟客陪同。
茶滢正愁去哪里找个熟人来陪同,就看见巫医踉跄着从里面出来,一边出来还一边唱歌。
她朝盐桥使了个颜色,两个便一人一手,上前讲巫医架了过来。
巫医仍旧迷糊着,忽然两脚腾空,他喊了起来:“你们谁呀,干嘛……”
茶滢:“先生,是我啊。”
巫医揉了揉眼睛,“茶……小公子,你这是在干什麽?”
茶滢眨了眨眼睛,“先生行个方便,带我们进一趟叶子行。”
巫医恍然大悟道:“这叶子行一般只接男客,生客还要熟客才能带进去。你一个小娘子扮成这样,还要我带你进去,不是给我找麻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