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得不到,才在心头藏得深。
慧娘突然明白了,这丫头不是闹,而是在演。
演一场最绝的欲拒还迎,从来不是推远,是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再往心尖轻轻插一刀。
若是成了,便是死心塌地。
陈觥在茶滢那里吃了一个不痛快,他更不想回家去找不痛快,于是可怜的少尹大人只能去找同样忙了一天累瘫在塌的张鹿蹭酒喝。
"哎哎……"张鹿斜倚在竹榻上,看着眼前这个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男人叹气,"你差不多得了。叶子行的案子查了一天一夜,我这个通判可比你少尹忙多了。好不容易今晚可以睡个觉,你就蹲在我这儿灌酒,当我是那城门口的酸秀才,专听你掉书袋?"
陈觥的酒盏"当啷"掉在案上,他望着张鹿促狭的笑,不忿道:"你知道什麽!她居然跟我提退婚。我不退,偏不退……。"
凭什麽,她说退婚就退婚。
连祖父也是,张口闭口就是退婚。
"行行行。"张鹿弯腰拿起酒坛,往自己碗里倒了半盏,"那少尹大人明日就去茶家,直接把人家娶了,早日带回家暖被窝,别来我这儿烦我……”
陈觥瞪着他:“谁说我要娶她了!”
张鹿抹了把嘴:“少口是心非了。昨天你把人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我看你脸都白了。当时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敢打赌……殉情这种事,你估计做不出来,但抓回来的那些保镖护院,估计一个全尸都没有。”
陈觥也举起酒盏,两人"当啷"相碰,他终于清醒了一点。
“叶子行的事情,你怎麽看?”
张鹿笑着摇头,“做得真是干净丶漂亮,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太可惜了,账本都被烧了。”
陈觥望着天上的沉沉暮色,低声道:“那就从人重新查起,看看那些失踪的姑娘,都被弄到哪里去了。”
张鹿哭丧着一张脸,“谈何容易啊,又要开始做大海捞针的活计。”
山海楼已经恢复了正常营业。
自从阿兄出事後,茶滢心气欠缺,她已经多日未曾花心思准备评书了,所以生意又差了一些,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客人。
"砰!"
大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动了店里的客人。
三个穿玄色短打的泼皮踉跄着撞进来,为首的络腮胡叼着烟杆,朝柜台算账的慧娘哄笑道:"哎呦,是个年轻貌美的娘子。听说你刚刚做了寡妇,正好我是鳏夫,要不我们凑一对。"
慧娘当了酒楼三年的掌柜,什麽世面没见过。
“三位官人说什麽笑话。如果是来喝酒,那我们欢迎,如果来闹事……麻烦出门右拐。”说完,她又朝後堂大喊了一声,“盐桥,来客人了……”
盐桥肩上着劈柴的斧头,上身赤裸俨如一个门神站在慧娘身後,大有一种你敢上前我就敢跟你拼命的架势。
络腮胡嘴角抽了抽,不耐踹翻了旁边的条凳,嘴巴上骂骂咧咧:“呸,寡妇不吉利。瞧老子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摊开後朝慧娘甩了甩,"借据,五百两银子。什麽时候归还?"
“五百两?”楼上的茶滢听到这个数目,立即下楼来看字据。
又是五百两!
上次叶子行账房中的账本,也是五百两!
“借据哪里来的?”茶滢验了一下借据,没有错,的确是阿兄的字迹。
“还能哪来的?"络腮胡的同夥凑过来,"茶掌柜虽然已经走了,但他欠的债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要麽快点还钱,要麽拿楼抵账!"
茶滢伸手,“我没看清楚。”
络腮胡把借据往怀里一揣,"少废话!给不给钱,不给钱老子就。。。。。。"
茶滢盯着络腮胡怀中的借据,打断他:“我们拿银两,一手交钱,一手给借据。嫂嫂,劳烦您去取银两过来。”
慧娘取了钥匙便去了後堂拿钱。
不一小会,慧娘脸色煞白,连嘴唇都在发抖,拿着钥匙从後堂小跑出来。
“滢滢,除了柜台上的这些碎银子,家里的银两丶会子全部不见了。”
茶滢的血"嗡"地冲上头顶,心漏了一拍,不可置信:“怎麽会,家里的钱全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