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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静止（第1页）

相对静止

祁野盯着电脑屏幕上的CAD图纸，光标在红线与绿线之间来回跳跃。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午夜的灯光把屏幕照得发蓝，像一块冻僵的湖面。

“祁工，您还不走啊？”保安老张探头进来，“这都第三次巡楼了。”

“马上。”祁野头也不擡，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他面前摊着三版不同的排水方案，每一张都用红笔圈出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全是程述白的字迹，工整得令人发指。

老张摇摇头带上门。祁野这才松开咬紧的後槽牙，从抽屉里摸出胃药干咽下去。药片刮过食道，留下苦涩的轨迹，像极了今天下午项目会上程述白那句“建议重做”的语气。

手机屏幕亮起，是事务所大群的消息。祁野扫了一眼，手指突然僵住——有人转发了寰宇集团的新闻通稿，照片里程述白正在某慈善晚宴致辞，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

“啪！”祁野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力道大得吓了自己一跳。他盯着图纸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雨水花园节点，突然觉得所有线条都扭曲成了嘲笑的表情。

这样啊。。。

七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比如程述白从建筑系才子变成集团副总裁，比如他自己从天真的大学生变成浑身是刺的设计师，再比如。。。那枚戒指代表的，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生活。

祁野猛地合上电脑，抓起外套离开办公室。电梯镜面映出他凌乱的头发和发红的眼眶，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野猫。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口，却摸到那枚别在衬衫下的银杏叶徽章——和程述白袖扣同款的蠢东西。

“叮”，电梯到达一楼。祁野大步穿过空荡荡的大堂，却在门口猝不及防撞见一个身影。程述白倚在迈巴赫车边，手里拎着个印有粥铺logo的纸袋，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表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两人隔着三米远对视，空气瞬间凝固。

“路过。”程述白先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看到你灯还亮着。”

祁野扯出个职业假笑，“程总深夜视察？真是体恤乙方。”

程述白没接话，只是递过纸袋，“趁热吃。”

祁野没接。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程述白左手上——那枚戒指不见了，但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明显的白痕，像是长期佩戴的证明。

“不饿。”祁野後退半步，“程总要是没正事，我先走了。”

程述白的手悬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胃药少吃，伤肝。”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祁野心脏。他猛地擡头，“程述白，你到底想干什麽？”声音在夜风中发颤，“七年不联系，现在又装什麽体贴？这些东西，是以朋友的名义送出，还是什麽？”

是婚姻生活太无聊来找乐子的吧。

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程述白的表情瞬间冻结，镜片後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像极了他们之间短暂的重逢与漫长的别离。

“抱歉。”程述白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越界了。”

他转身拉开车门，动作依然优雅得体，只有微微发抖的指尖暴露了情绪。祁野站在原地，看着迈巴赫的尾灯消失在转角，手里的胃药包装盒早已被捏得变形。

雨开始下了。

祁野站在雨里，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後颈滑进衬衫领口，冻得他一个激灵。他盯着迈巴赫消失的方向，直到尾灯的红光彻底被夜色吞噬，才慢慢转身走向地铁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程述白发来的消息——

「A区已批，明早十点现场交底。」

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个标点符号都不多给。祁野盯着屏幕，雨水滴在手机屏上，模糊了那行字。他擡手擦了擦，却越擦越花，最後干脆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兜里。

地铁车厢空空荡荡，祁野坐在角落，湿透的西装外套黏在皮肤上，冷得他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程述白刚才的表情——那种被刺痛後强行维持的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被他推开，却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等他。

——“是我越界了。”

祁野扯了扯嘴角。越界？程述白什麽时候在乎过界限？七年前不告而别的是他，七年後若无其事出现的也是他，现在装模作样保持距离的还是他。

——“婚姻生活太无聊来找乐子吗？”

那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回去，可祁野心里却没有半点畅快，反而堵得更厉害。他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心想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会在意程述白结没结婚。

他结不结婚，关你什麽事？

地铁到站，祁野拖着步子走回家，开门时发现玄关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快递盒。他皱眉捡起来，拆开後愣在原地——是一套全新的绘图工具，和他大学时用惯的牌子一模一样，里面还附了张便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