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画直线伤手腕——C」
祁野盯着那张便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程述白的字还是那麽工整,连笔锋都一丝不茍,像是生怕他认不出来是谁写的。
他深吸一口气,把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可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展开抚平,塞进了抽屉最深处。
就当是甲方爸爸的施舍。
第二天早上,祁野顶着黑眼圈到工地时,程述白已经站在梧桐树下和施工方交谈。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长风衣,衬得身形修长挺拔,左手插在口袋里,看不出戴没戴戒指。
祁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连个印子都没有。
“祁工,”小林小跑过来,压低声音,“程总今天气场好可怕,刚才施工方想偷工减料,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差点‘跪下’(乱编的)。”
祁野瞥了一眼程述白的背影,对方正低头翻看施工日志,侧脸线条冷峻,和昨晚站在雨里递粥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正常,他本来就不是什麽好脾气的人。”祁野收回目光,从包里掏出图纸,“A区管线改了吗?”
“改了,但程总说……”小林欲言又止。
“说什麽?”
“说您要是没睡醒,可以回去补个觉再来。”
祁野额角一跳,擡头正好对上程述白投来的视线。对方眼镜後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昨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告诉他,我睡得很好。”祁野冷笑,大步走过去,把图纸拍在临时搭建的会议桌上,“程总,A区调整好了,您过目。”
程述白接过图纸,指尖在纸面上轻轻点了点,“雨水花园坡度5。8°,你改成6°了。”
“6°排水更快。”
“但会冲刷土壤,影响梧桐树根系。”程述白头也不擡,“改回去。”
祁野盯着他垂下的睫毛,忽然想起大学时他们因为一个屋顶坡度争执不休,最後程述白直接把他扛起来扔进模型室,逼着他用泡沫板做了十种不同角度的对比实验。
而现在,程述白只会用一句冷冰冰的“改回去”打发他。
“行,您是甲方,您说了算。”祁野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拿图纸,却猝不及防被程述白扣住了手腕。
对方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挲在他腕骨上的触感熟悉得让人心颤。祁野僵在原地,听见程述白低声问:
“手怎麽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手腕上贴了块膏药——昨晚画图画到凌晨,旧伤复发了。
“没事。”祁野慢慢抽回手,“程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去盯施工了。”
程述白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十一点,B区集合。”
祁野转身就走,可刚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後传来程述白的声音——
“手腕别用力,图不急。”
语气平静,却让祁野脚步一顿。
还是和以前一样,连掩饰关心的方式都这麽拙劣。
祁野没回头,只是擡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到了。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们站在同一片树荫下,却像隔着一整条银河。
祁野站在B区的施工围挡前,低头翻看施工日志,铅笔在纸面上无意识地画着短线。小林凑过来,小声问,“祁工,你和程总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祁野头也不擡,“甲方和乙方有什麽好吵的?”
“可你们俩今天的气氛……”小林做了个“剑拔弩张”的手势,“连施工队的老王都说,程总今天看人的眼神像要活剥了谁。”
祁野笔尖一顿,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他想起刚才程述白扣住他手腕时的温度,还有那句“图不急”——明明语气冷淡,却偏偏让他听出一丝克制的关切。
装什麽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