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溺
祁野站在梧桐树下,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烟。
“祁工,苗木清单核对完了。”小林抱着平板跑过来,“就是这批银杏规格。。。”
“按图纸要求退货。”祁野打断她,“告诉供应商,再敢以次充好就终止合作。”
平板电脑“叮”地弹出一条新消息。小林偷瞄了一眼,突然瞪大眼睛,“程总。。。把二期设计权拿回来了!”
祁野的手指一顿,烟丝从指缝簌簌落下,“。。。什麽时候的事?”
“就刚才!李侄子公司被爆出数据造假,董事会全票通过撤销。。。。。。”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一辆宾利Batur碾过工地碎石稳稳停下。程述白推门下车,像是刚从某个会议现场赶回来。
风掠过时,衣摆掀起一道弧度。他擡手推了推眼镜,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腕表表盘折射出数字。
让人感到一种礼貌又疏离的距离感。
阳光太烈,照得他领带夹上的银杏叶纹章闪闪发亮。
“解决了?”祁野问。
程述白点头,摘掉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浮灰,“李董主动辞职了。”
风突然大起来,梧桐叶在他们头顶沙沙作响。
“所以,”他碾碎手中的烟,“程总现在是来视察战果的?”
程述白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递过来,“来签合同的。”
《二期景观设计委托协议》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目。祁野翻开最後一页,甲方签字栏已经龙飞凤舞地签好了“程述白”三个字。
“不怕我再骂你甲方事多?”
“怕。”程述白拖着尾音,话里带着笑,“所以条款都按你微博小号吐槽的改了。”
祁野的耳根瞬间烧起来——他那个叫“甲方怎如此虐吾冤”的小号,连小林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合同纸页在风中哗啦作响,祁野盯着补充条款里那句“乙方有权拒绝非必要修改意见”,突然想起什麽,“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李董发难到纪检组介入,再到今天这场漂亮的绝地反击——所有环节都精准得像预先编排好的剧本。
程述白没回答,只是擡手摘掉落在祁野肩上的梧桐叶。叶片背面爬着只七星瓢虫,鲜红的甲壳上点缀着漆黑的星斑。
“签不签?”他问。
祁野夺过钢笔,在乙方栏狠狠签下自己名字。墨水洇透纸背,最後一笔几乎划破纸张。
“程总是否满意?”他咬牙切齿地问。
程述白收起合同,突然凑近他耳边,“还有最後一步。”
他的呼吸扫过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祁野刚要後退,却被一把扣住手腕。程述白的拇指按在他脉搏上,那里正跳得厉害。
“今晚七点。”程述白的声音很轻,“我来收利息。”
梧桐树影在地上摇晃,树冠间漏下的光斑像无数枚金币。祁野看着程述白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昨晚‘争执’时在他後腰留下的痕迹。
梧桐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斜斜地切在工地围挡上。
祁野站在临时办公室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窗外,程述白正和施工方负责人交谈,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
“祁工,您要的咖啡。”小林把纸杯放在桌上,好奇地瞄了眼窗外,“程总今天怎麽亲自盯苗木进场?”
“甲方爸爸闲得慌。”祁野收回目光,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
小林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手中的钢笔——程述白上周“物归原主”的万宝龙。
“那。。。。。。我先去B区了?"
“嗯。”
门关上後,祁野放下钢笔,从抽屉里摸出个丝绒盒子。里面静静躺着枚素圈银戒,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程述白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夏末特有的燥热气息。
“看什麽这麽入神?”
祁野“啪”地合上盒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