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记事
清晨六点半,晨雾还未散尽。祁野站在公寓楼下,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上拖得很长。他穿着程述白送的那件亚麻衬衫,袖口的铂金袖扣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街角的早餐铺刚支起蒸笼,白雾混着面香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散。
黑色轿车准时滑到面前。车窗降下,程述白的侧脸在晨光中如同精雕的石膏像,下颌线被镀上一层柔和的绒光。他今天穿了件靛青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锁骨处的银链随着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上车。”程述白推开车门,手里还拿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祁野接过豆浆,温热的甜香立刻驱散了晨起的困意。“哪家的?”他抿了一口,豆香醇厚,带着恰到好处的甜。
“巷口那对老夫妻。”程述白转动方向盘,“看你上次多买了一杯。”
车驶上高架时,朝阳刚好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流泻在挡风玻璃上,将两人的轮廓描摹得朦胧而温暖。祁野翻着程述白准备的行程表,突然挑眉,“虎丘?我以为只是去看材料商。”
程述白目视前方,“下午三点才签约。”他顿了顿,“苏州园林你还没好好看过。”
高铁站人流如织。程述白自然地接过祁野的背包,另一只手虚扶在他腰後,隔开拥挤的人群。祁野咬着豆浆吸管,看晨光透过玻璃穹顶,在程述白肩头跳跃。这个男人连排队时都站得笔直,像一棵不会弯曲的雪松。
列车啓动後,窗外的城市渐渐後退。程述白从公文包里取出平板,两人肩膀相贴,一起审阅最後的合约细节。祁野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偶尔碰到程述白的手指,温度交融的瞬间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这里。”程述白突然点出一处条款,“付款周期可以再谈。”
祁野凑近看时,发丝扫过程述白的下巴。他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晨间特有的清爽。“你故意的?”他压低声音,“这麽优厚的条件。”
程述白唇角微扬,“为博美人一笑。”
祁野在桌下踹他一脚,被稳稳夹住膝盖。两人在狭小的车厢里无声角力,直到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才分开。
苏州站台铺着青灰色地砖,古朴的飞檐下挂着红灯笼。一出站就闻到桂花香,路边的老妇人正在编茉莉花手串。程述白买了两串,挂在祁野背包上,洁白的花朵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洒落零星香气。
虎丘的游客还不多。穿过月洞门,迎面是曲折的回廊,黛瓦上停着几只白鸽。程述白撑着伞,两人在青石板路上慢慢走。晨露未干的草丛里,蟋蟀振翅声此起彼伏。
“看那边。”程述白突然指向一株古银杏。粗壮的树干上缠着红绸,金黄的扇形叶子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传说吴王夫差曾在此练剑。”
祁野仰头,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程述白举起手机,定格了这个瞬间。照片里,祁野站在千年古树下,身後是斑驳的光影,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金芒。
“删了。”祁野去抢手机。
程述白举高,“我锁屏可以换了。”
两人追逐间惊起飞鸟一片。穿过竹林小径时,祁野的衬衫被晨露打湿,贴在腰线上。程述白突然将他拉到假山後,在斑驳的树影里交换了一个带着茉莉花香的吻。
“程述白,”祁野喘着气推开他,“这是景区,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程述白拇指擦过他湿润的唇角,“只亲一下。”
云岩寺塔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他们登到最高处时,整个苏州城尽收眼底。白墙黛瓦的民居像散落的棋子,运河如银带穿城而过。祁野靠在栏杆上,程述白从背後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
“那边是拙政园。”程述白指向远处,“下次带你去。”
祁野侧头,看到阳光在程述白睫毛上跳跃,“程总对苏州很熟?”
“小时候常来。”程述白的声音混着风声,“外公家在平江路。”
下山时经过一家茶寮,白发的店主正在炒青。铁锅里的茶叶翻飞,清香扑鼻。程述白要了两杯碧螺春,祁野看着嫩芽在玻璃杯中舒展,像一场缓慢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