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周到
程述白那辆库里南驶入地下车库,祁野正歪在後座,脑袋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
宿醉的钝痛被李二那破事勾起的怒火烧得只剩下闷闷的馀烬,胃里却像被砂纸磨过,空得发慌,还泛着隐隐的酸。
他闭着眼,眉头皱得死紧,浑身上下散发着“别惹老子”的低气压。
车子停稳,熄火。
程述白解开安全带,侧身看向祁野。
车库顶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镜片後的目光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祁野依旧闭着眼,一副“老子睡着了别烦”的架势,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和不自觉蜷缩了一下的身体暴露了他的不适。
程述白没说话,直接推门下车。
绕过车头,拉开祁野这边的车门。
一股地库特有的阴凉潮湿气息涌进来。
“到了。”程述白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车库里带着点回音。
祁野眼皮都没掀,哼出一声不耐烦的气音,磨磨蹭蹭地挪动身体,动作间带着一种懒洋洋的丶病恹恹的拖沓感。
他扶着车门框,一只脚刚踏出去,身体就晃了一下,像是宿醉的眩晕还没完全过去,也像是纯粹不想好好走路。
程述白站在车门边,没有伸手去扶,只是在他身体微晃的瞬间,极其自然地侧移了半步,用自己挺括的肩背挡在了祁野和旁边冰冷粗粝的承重柱之间,形成了一个无声的保护屏障。
祁野站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趿拉着步子往电梯厅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电梯平稳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轻微嗡鸣。
祁野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头微微後仰,闭着眼,脸色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点苍白。
程述白站在他斜前方,目光落在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上,镜片反射着冷光,看不出情绪。
“叮”一声,顶层到了。电梯门无声滑开,扑面而来是恒温恒湿系统带来的丶带着淡淡雪松香气的暖风,与地库的阴冷截然不同。
祁野率先走出去,熟门熟路地甩掉脚上的鞋,光着脚就往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方向走。
程述白落後一步,弯腰将他胡乱甩掉的两只鞋捡起,鞋尖朝外,规规矩矩地摆放在玄关的鞋柜旁。
他自己的皮鞋则被脱下,换上了一双深灰色的软底居家拖鞋。
客厅空旷而整洁,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祁野把自己摔进那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宽大沙发里,陷进去一大块,发出一声满足又疲惫的喟叹。他扯了扯身上那件被折腾得皱巴巴的工装外套领口,觉得暖气有点燥。
程述白没理会他这摊烂泥似的姿态,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
厨房是极简的冷色调,各种嵌入式厨具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一看就很少开火。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高脚椅背上,然後挽起了熨帖的衬衫袖口。打开嵌入墙体的巨大冰箱。
冷气溢出,里面食材码放得如同超市冷鲜柜台般整齐划一,分门别类,赏心悦目。程述白的目光掠过那些包装精美的有机蔬菜和高级肉类,精准地落在一只标注着“老张记”的深色保温提锅上。
他取出提锅,入手还是温热的。
拧开盖子,一股浓郁滚烫丶混合着海鲜和米香的鲜甜气息瞬间在厨房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之前的冷清。
正是他让周雯订的那份艇仔粥。
程述白没急着盛粥。他先拿出一个厚实的白色骨瓷碗,用热水仔细烫过一遍。然後才揭开提锅的内盖,用配套的长柄木勺,小心地将粥舀进碗里。
滚烫的粥体浓稠得恰到好处,米粒熬得几乎化开,里面裹着饱满的鱼片丶弹牙的鱿鱼须丶鲜嫩的虾仁丶炸得酥脆的花生米丶油条碎丶还有翠绿的葱花。料足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端着这碗热气腾腾丶香气四溢的粥走到沙发边。
祁野还陷在沙发里,闭着眼,但鼻子显然已经捕捉到了那诱人的香味,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程述白将粥碗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碗底接触玻璃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祁野掀开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那碗堪称豪华的粥,又看看站在旁边丶衬衫袖子挽起丶一副居家模样的程述白。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下唇,没动,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点鼻音的轻哼,“。。。没胃口。”
程述白没理会他这别扭的拒绝。他转身,走向客厅另一侧与书房相连的吧台。
吧台後是一整面墙的嵌入式恒温酒柜,里面陈列着各种年份的威士忌和红酒。但他看都没看那些价值不菲的藏品,而是拉开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丶透明的密封药盒。
他拿着药盒走回来,在祁野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
他旋开药盒,里面是几颗白色小药片和一颗粉色的胃药胶囊。他倒了一杯温水,连同药一起递到祁野面前。
“先吃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商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