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面见
上京城渐渐回暖,雪花落在地上很快便化了,听说公主府的周小姐已经病了有半个月之久,皇宫中江心语封了贵妃,不过没几天,柔妃和琪妃也都晋为贵妃,按图真的说法,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至于周舟生病之事,封澜倒不觉得奇怪。她在豫南郡布了那麽久的局,用上了滚石丶火油和带有剧毒的飞箭,只为了抓到封澜,没想到却被宋翊安摆了一道,不过她倒也是个狠人,竟能在摔落山崖之际,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斩断自己被拽住的一条胳膊,封澜的面色凝重,这个人未免太过狠绝。
近日太後不知为何多次传召封澜进宫,正巧封澜不在上京,封南域只能以封澜身体不适为由婉拒,如今既然已经回来,再拒绝就不太合适了,为此,封澜特意拖着自己“大病初愈”的身体去拜访太後。
太後殿中弥漫着厚重的檀香味道,让封澜不太舒服,嗓子也恰如其分地咳嗽了两声,倒真像是生病了一般。
“是本宫思虑不周,怎麽能让你这孩子生着病就来陪我”,于萱周全地送上一杯茶,只是封澜听到她的话,神色倒是落寞不少,接过茶杯又放下。
“臣只是有些受寒,并无大碍……”她低下头,将茶杯握在手心,直到泪滴打在手背上。
“这是怎麽……可是安儿说了什麽?”于萱似有所悟,看封澜不说话,她又安慰道:“她可要放宽心,你们将来还要一起生活一辈子,他也是在乎你的!”
封澜用手背将眼泪擦去,依旧红着一双眼,声音还略有些沙哑:“侯爷心有不甘,我也只能拖後腿,甚至连共苦都难做到”,这话明面上是自怨自艾,却也有对宋翊安的埋怨。
于萱觉得这些天自己叹气的频率格外高,她无法劝解,只能带着封澜去御花园散心,幸好开春後一些树枝上开始结出小花苞,生命的力量也能让封澜有所触动。
“参见太後娘娘!”封澜正跟着于萱找几株嫩芽,前面传来行礼声,原来是静妃,哦,不对,现在该是静训贵妃了。封澜上前行了个官礼,江心语肚子还不算大,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生怕她磕碰着,毕竟这可是宫里的第一个孩子,小心点也正常。“原来是封大人,失礼了,本宫还以为宫里新来的妹妹在孝顺太後呢!”江心语摸了摸肚子,脸上笑吟吟的。
狩猎那几日,江心语除了给宋竚喂酒和吃食,并无其他存在感,今日这一说话,封澜觉得她是该少说些话,否则可要吃大亏。
封澜笑了笑说声:“不敢!臣还未恭喜娘娘,娘娘凤体承祥,臣今日有幸承此福泽已是累世积德。”封澜只是平时懒得说吉祥话,不是不会说,如今若是有利于自己,倒是也可以多说些。
江心语也觉得封澜与围猎之时很是不同,更与别处听来的迥然不同,传闻中她可很是跋扈,性格也乖张,公主府和庆国公都被她大闹过,如今再相见,倒是个情趣横生的妙人嘛。
这边两人彼此恭维,于萱出口打断:“春寒料峭,你也是要当母妃的人了,怎麽不顾重腹中孩儿,还是快回宫去吧!”江心语虽仗着腹中孩子敢与安柔和图真争口舌,却不敢忤逆于萱,只好请了罪带人回宫。
“不过是陛下生母不在,不然哪还轮得到她在这指手画脚!”江心语显然对于萱也是极为不满。
“娘娘——”江心语身边幸还有一个老嬷嬷能制止她,她瞥了眼身後的几个低眉顺目的宫女,扶着江心语走远了几步:“娘娘,等皇子出世,还怕有人再能指使娘娘吗?”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走了一个静训贵妃,这边又来一个柔贵妃。这是封澜第一次见文心,从前只知她是寒门出身,很受宋竚喜爱,如今一见才知为何,不谄媚,不讨好,亦无盛气凌人之感,简单轻松的仿佛昨日共同踏青的老友,分寸拿捏得极好。
“文心给母後请安”文心施过宫礼,又向着封澜点点头:“封大人”,然後继续道:“臣妾正收集这开春後的雪水,听闻用此水烹茶味道极好,届时,请母後与封大人一同赏茶,也算不辱没这寒酥瑞叶!”
可惜太後依旧没给什麽好脸色:“本宫就不必了,雪水阴寒,本宫可受不住。”如此冷漠,令封澜心生怪异,如果说太後不待见江心语是不满其嚣张做派,但对文心不满又是为何呢?何况,太後示人通常也是极温柔的,为何却能如此下一个宫妃的颜面,封澜将疑惑按下,只朝文心屈身:“那臣便多谢贵妃娘娘,臣之唇舌难得有此福矣!”
文心面上没有一丝被太後拒绝的不安,亦无对封澜恭维之话的过分开心,她唇边依旧挂着恰好的笑意,对封澜点点头,然後屈身对于萱道:“那臣妾先退下了”。
不知是不是能看透封澜心底的疑惑,于萱在文心走後主动为封澜解惑:“本宫不喜她们,心性复杂,居心不净,在这宫中待得迷失自我,她们不像你一样有赤子之心,悃质无华!”
很好,封澜很确定这位太後娘娘绝对是在讽刺她,而且,人家两位妃子怎麽了?在这宫里天真单纯纯属找死,多为自己想想怎麽了,有点心机又怎麽了?况且,封澜都觉得江心语已经够傻白甜了,太後不还是不喜吗!这太後,纯属鸡蛋里挑骨头,封澜看她是没事干闲的!但这些话封澜只能在心里大肆吐槽,面上一点未露,她像真“赤子”一般不好意思地微笑:“臣不敢,臣如此粗鲁,倒羡慕这世上蕙质兰心的女子!”
幸好封澜可不是什麽纯净无华的赤子,她哥从小就教导她出门在外要多带几个心眼儿,封澜只是装傻,不是真傻,这世上的女子都应在心里为自己多打算些,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封澜一直视此句为金科律令,可惜都这样了,封澜还三天两头的中招,要真是傻白甜,自己的尸骨上都应当能长一棵树了吧!
时间不早,再晚一些就要在宫中传晚膳了,封澜率先告退:“今日叨扰娘娘,臣先告退,臣还需要向陛下禀报一些事情。”
于萱依旧温和,她把为封澜准备的一些甜点装给她,轻拍封澜的背把她送出去,这一刻封澜莫名地想起自己的母亲,若是娘亲还在,是不是也会给自己准备吃食……,封澜转身向着于萱鞠一鞠身,然後提着食盒出去。
封澜的心里堵着一口气,闷闷的,不知为何,明明自己和宋翊安是在演戏,却在于萱表现出母亲一样的感觉时,内心真正地沉重起来。
就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情,封澜推开奏事房的门,除了宋竚,奏事房里只有高昌和两个小太监,宋竚正埋头批阅,听到封澜的动静,他擡起头来,可能是午後的阳光太柔和,宋竚的表情格外沉静,甚至有些幸福,封澜呆滞了一瞬,恢复了正常。
宋竚看着封澜手中的食盒,放下朱笔:“还没用膳吗?”
“嗯,还没有,臣是来向陛下……”封澜还没说完,被宋竚打断:“那陪我用一些吧!”没由得上封澜拒绝,宋竚挥挥手召来膳食。
封澜只好放下食盒,顺从地坐下面对满桌佳肴美馔,宋竚一反常态,给封澜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菜,又像是一个渴求认同的少年一样询问封澜味道。
在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封澜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她诚实地点点头,宋竚受到了巨大的鼓励,又不断地给封澜夹菜,直到碟子被塞满,封澜感觉到一些不同的东西,她低下头:“陛下也吃吧!”
“好!”在封澜没有看到的地方,宋竚点点头,欣然接受。
杯盘既净,封澜说出来意:“陛下,我想回姜原,请陛下允准!”大概是今日的宋竚太过反常,一时忘了让封澜自称“臣”,封澜正在懊恼,却听宋竚很干脆地答应:“好!”
封澜有些意外,宋竚却依旧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他又看向桌案上的食盒:“把食盒留给我吧!”
封澜越发确定宋竚有什麽不对劲,她将食盒中的甜点拿出来几个,让高昌拿银针试了试确定无毒後留给他,封澜难得地与宋竚如此和平地相处:“若陛下想吃,改天臣做一些送来给陛下!”
“好!”
高昌看着封澜的背影渐行渐远,踱着小碎步去宋竚身边添茶,又讨好地悄声劝道:“陛下若喜欢封大人,大可把她召进宫,以大人的身份,陛下大可毫无顾忌地把她封为皇後!”
“高昌,你们都出去吧,孤累了,想歇会儿!”宋竚未曾理会他的言语,将其他人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