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线索
临近入冬,天气愈发寒凉,封澜正准备将早已备下的冬装及一些厚的被褥送去给赵秦一家,漠北使团还未离开,流放之事一时拖延着,封澜想着这样也好,若是能拖到春天,赵家人也能少受些罪。
正想着,外面小仪说知韵小姐来了,封澜忙请她进来:“怎麽现在就来了?不是说傍晚在一阑茶庄见吗?”
卓知韵手里拿了本书:“正好来给你送《毒经》,你这是要去哪啊?”
封澜将赵秦的事告诉她,卓知韵沉默着点点头,又接着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也能借此宽慰宽慰她”。
两人一起上马车去刑部,今日赶车的是子越,封澜带着小仪,卓知韵身边跟着封澜曾经见过一面的阿雨,马车内虽有四个人,但胜在宽敞,封澜从暗格里拿出些吃食和茶水给她们分了,又让小仪给外面的子越塞了一口,总之一路上吃吃喝喝,聊了会天,嘴巴也不寂寞。
但封澜今日话很少,小仪和阿雨在一旁聊的热火朝天,自是没有发现,卓知韵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封澜是有些低落的,她以为封澜是为赵秦流放之事,所以轻声安慰道:“我会让父亲他们再上书求情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流放改为罢官回乡,这样他们也会好过一些”。
封澜知道卓知韵是为了安慰自己,越是知道卓知韵的好与赵秦的无辜,封澜心中才发沉重,她掩饰性地咧了下嘴角,没有告诉卓知韵子越从邵林郡带回来的消息。
时隔将近半个月,赵秦见到了卓知韵,见到卓知韵的那一刻,赵秦下跪叩首,即使卓知韵在牢房门打开第一时间去搀扶她,赵秦也依旧坚持完成那一叩首,赵家父母并未阻止,赵夫人李飞竹甚至想要泪眼婆娑地想要随女儿一起下跪,所幸被封澜和卓知韵托住。
赵秦怀着愧疚叩首,卓知韵都差点跪下与她一起拜,场面一度很搞笑,但在场之人却没一人笑得出来,赵秦的母亲银丝越发多了些,看得封澜心里直泛酸。
两个人总算起来,封澜和小仪几人已经将厚被褥给他们换上,又给了看守一些好处,请求他们将其他的厚衣服及被褥分给对面的赵家衆人,这才闲下来问赵秦几人近况如何。
“放心吧!殿下也一直关照着,不用担心我们”赵秦手还在卓知韵手里,扭着头回答封澜的询问。
封澜放心了些,又让赵秦将在公主府那日的来龙去脉再细细说一遍……
呆了快半个时辰,几人离开大牢,卓知韵拉住封澜:“你让赵秦说一遍那天的经历,应该不只是想让我听吧,是不是有什麽新的线索?”
封澜反手牵住卓知韵,带着她向前走:“确实有新的线索,但没有足以翻案的实证,你再等等……”
“别等了,你告诉我,我也能和你一起查。”卓知韵态度认真,封澜咬了咬下唇点点头:“好,你容我想想,回府之後我们细说”。
午正三刻,几个人回府的时候福娘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封澜将卓知韵留下,又让小仪带着阿雨他们一起去吃饭,卓知韵帮着封澜收拾桌子,两个人一块在屋里用了饭。吃完了饭,将餐盘送出去,封澜拉着卓知韵躺在床上。
“出事之後,我让子越去查了楚家”封澜平躺着,所有的情绪顺着饭食沉入腹中“开始我不过是觉得那天的事发生得太过蹊跷,当天的果酒是楚唯和赵秦端来的,而王侍郎的公子指认赵秦下毒,赵秦却否认自己用隐翅虫投毒,若赵秦没有撒谎,那麽既方便下毒又能将隐翅虫放在赵秦身上的除了被下毒的你之外就只有我和楚唯了”封澜转过头看卓知韵,看到卓知韵在认真地听,她继续道:“我们现在知道,赵家之事不过是上面那位为了笼权而作出的一次谋划,那麽皇帝丶公主府丶中间的执行人以及最後的见证人王仕程缺一不可,可陛下是不会亲自参与的,那麽公主府是如何说服执行人下毒并且不害怕中途计划失败呢?”
“所以,你去查楚家是想找找楚家是否和公主府有联系?”封澜点头,卓知韵继续问:“然後呢?查到了什麽?”
“赏花宴前两天楚唯的母亲去了宝严寺礼佛,同一天临川公主也去了宝严寺,子越查到了楚夫人的老家邵林郡,得知楚夫人原本是出生在邵林郡一个姓尚的游医世家,闺名叫尚清浅,她父母早亡,是被叔婶带大,後被她的叔叔逼迫嫁给当地的县绅,成亲前夕,楚夫人逃跑了,中途她被人救助,一路到了上京。你猜,是谁救了她?”
“临川公主?”
“是。当年临川公主外出探望嫁到南边的荨嘉公主,路途中遇到当时逃出来的尚小姐,将她带来上京”。
卓知韵点点头:“那按这麽说,楚夫人的确有充分的理由帮临川公主”。
封澜长出一口气:“若她们都是无恶不作,自私自利的大坏人就好了”。卓知韵没有说话,心中却也只能哀叹,良久之後,她说:“反正按这个情况,我们很难翻案,毕竟有陛下参与。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哪些人是一起的,只能做好防范”。
……
午後,两个人午睡醒来,封澜带着卓知韵在花园里荡了会儿秋千,又在封家宅子里晃悠,逛到封淮屋前,封澜擡擡下巴:“我哥昨晚很晚回来,今天又一大早去大理寺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你确定要嫁给他?”
封澜这也太跳跃了,卓知韵舔了舔唇:“那不然让他嫁给我好了!”两个人哈哈大笑,心中的许多情绪被两个人故意隐藏起来。
剩下的时辰,两个人像是久而未见的老友彼此述说着自己的心事,那些快乐和忧虑,就这样两个人聊着天吃些小食,倒真的让心中的负担慢慢消失了。
时间不早了,两个人啓程去茶庄,说起来这茶庄还是宋翊安曾经带兵打仗年底回京时看见有人转让顺手买下来的,据他所说,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不能再坐在墙头上和封澜聊天,于是买下来方便吃喝谈天。封澜那时候就很担心宋翊安做出什麽贪墨军饷的掉头大罪,宋翊安晃了晃她的脑袋听里面有没有水声,後被封澜一巴掌打回去了。
虽说是茶庄,但宋翊安在这里备了不少吃食,简直是把隔壁酒楼搬了一桌过来,封澜还不太饿,和卓知韵在一旁喝着茶,吃着山楂酪乳膏,封淮还没到,所以几个人只是在闲聊。
封澜咀嚼着膏中细碎果肉,宋翊安将一些碎鳌鸡丁盛了一勺放在她的碗中:“你尝尝,应该会喜欢。”
封澜答应着,将口中酪乳咽下,夹起碗中的鸡丁,尝过之後果真满意,又给卓知韵盛了些。
看卓知韵低头品尝,封澜筷子轻敲了一下碗边,然後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和图真公主怎麽样了?漠北使团何时离开?”
卓知韵本来就因为宋翊安一点都不掩饰的行为一直默默埋头苦吃,这一下她更是竖起耳朵将头埋得更深,怕宋翊安突然意识到在场还有一个她。
所幸宋翊安并未在意,他将一些封澜喜欢吃的夹给她,然後回答封澜的提问:“昨天和她见过一面,我们彼此都无意,故而很快达成共识,她有自己的目标。至于漠北使团,恐怕得图真的婚事定下来才会离开了”。
封澜还想细问,这时封淮被离柒几人引进来,他自然地走到桌前,敷衍地回应着封澜打的招呼,又向对上眼神的卓知韵颔首问候:“卓姑娘”。
卓知韵也点点头,看着封淮在自己身边坐定,坐下後,封淮一边自然地询问他们刚刚在聊什麽,一边给卓知韵盛了一碗益气补血的八珍汤放在她手边,并对卓知韵的感谢以一句“没事”以作回应。
封澜一眼看出他刚刚的提问根本不需要答案,所以也随意地打发敷衍过去。然後将话题转向封淮昨日在大理寺有什麽收获?这才是正事,也是大家今天聚在一起的原因。
其他三人皆是边听封澜的话,一边正细嚼慢咽,封澜问道:“昨日周尚书收到的密信竟然能准确地说明货物所在地,这就说明放信之人要不然是镜水楼中的知情者,要不然就是这批货的主人吧?”
宋翊安点头,咽下一口汤:“恐怕没错”。
卓知韵擡起头,微蹙着眉:“可这样一来那些货物岂不是全部曝光了吗?难道镜水楼中的人也不全是一条心吗?”
封淮吃了些饭慰藉自己,听卓知韵一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难说,现在下定论为此过早,昨日大理寺擡回的箱子,有一些是空的,现在查出来的禁物恐怕不是全部,昨日一番虽查到了一些违禁物,却也打草惊蛇,给幕後之人示了警,彻底断了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
“那些粉末可查到是何物了?”
封淮并未看宋翊安,只是慢条斯理地夹了块芦笋银鱼放入盘碟中,摇摇头:“还没有,太医院昨夜翻了一夜医书也未查到”。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未知的东西最令人心生忧惧,席间一时沉默起来,封淮用公筷将刺都挑净,然後放入了卓知韵碟子中,卓知韵面红着接了,宋翊安也赶紧盛了一勺鲜炒香芹虾仁放入封澜碗中,几人一时各想各的,都在品尝美食。
待几人吃得心满意足,宋翊安命人将碗碟撤下,又拿出一幅图……封淮看时间差不多,打断了封澜继续说的话:“今日就到这吧,卓姑娘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