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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计就计（第1页）

将计就计

春天的姜原，树还未曾抽芽，先迎来了漫天黄风，风暴裹挟着黄沙，席卷着边陲小镇，好在防线上布防了许多工事，为城中的百姓抵挡下不少。

街头上百姓照例开啓自己普通的一天，馕汤摊子依旧人来人往，摊子角落，一个头上围着块蓝巾的人正低头喝汤，身边百姓絮絮说着话，从最近的馕贵了几文到漠北之主换人，从柴米谈到朝局，她安稳地听着，兴头上来，又叫了一碗汤。

汤喝到见碗底，身边的人换了几茬，封澜将脸围起来，放下铜板起身离开。

的确很出人意料，封澜刚醒时也感到莫名其妙，她不明白那个人为什麽没杀她，满村的尸体都未能激起他的恻隐之心，封澜觉得自己同样没那个能耐，但她又的确活了下来，据收留了自己的人所说，一个蒙面男子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照料自己，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休养了几天，封澜谢过妇人後离开。

封澜不明白，与他没杀自己同样不明白的是他留给自己的绢布，上面用格外方正的字体写着“隐姓埋名，远离纷争”几个字，他不仅没杀自己，而且似乎还有意放过自己，让自己离开。

封澜一路上潜伏着回来，为今之计，只得先秘密与孟寒衣取得联系才行，再请孟寒衣调查杀手身份，那一夜的尸山火海，除了封澜外，也该有其他人为此夜夜愧心，付出代价。

宋翊安与离柒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郢州，这些天来宋翊安除了第一日收到不少情报外，其馀时间全都在沉默地赶路。

一路不敢停歇，直到离柒在夜色下看到郢州城上两个大字才稍稍松口气，二人披着月色进城，与春部的暗哨回合。

平时人来人往的油坊後暗藏着大堇最大情报组织的联络点，春十六带着宋翊安穿过一排排屋子，来到隐藏的冰室，春天雪消冰融，这里却还是刺骨非常，因此尸首能够得到尽可能完好地保存。

“我们赶到时，现场已经一片废墟，只有依稀几具尸首还算完整，其他已经分辨不出来的春部也已经进行安葬”春十六看宋翊安盯着眼前的尸首，他低头继续：“这是金弋，之前属于离部，号名离十九，後主上派去保护小姐。他的胸口，肋骨处以及下腹各中一刀，右腿上有中箭伤，致命伤在下腹，杀人者兵器应是军中砍刀，这点在其他离部兄弟的身体上也得到印证”。

宋翊安越过金弋，看向其他几具尸首，除了离部中人，还有不少普通百姓，离部中人伤口大多呈长弧形，边缘平整，而普通百姓身上大多为箭矢贯穿伤和部分烧伤，宋翊安一一查验过，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为什麽你认为那些难以分辨的尸首中没有她？”

春十六自然知道主上所说的“她”是谁，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想好答案：“目前发现的女性尸首中只有一位与小姐略有相似，不过那位姑娘已经明显生育过，所以属下推断小姐不在其中”。

时间逐渐步入深夜，宋翊安步履不停前去城郊小村，这边封澜正深处一处幽暗的庄子内，这里也是寰西军设置的暗点，设立之初乃是为了探听边靼间谍消息，如今边疆安定，这里已经许久未曾啓用，刚好便宜了封澜，她已传信给孟寒衣，只等他前来会面。

天色越黑，封澜心中越不安，敏感的胃部随着她的情绪而拉扯抽搐，直到暗处的人影越来愈近，封澜极力忽视来自腹内脏器的疼痛，直视着对面模糊的人影。

长剑出鞘引出一阵铛啷声，封澜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孟寒衣眉毛皱缩一下又放开，收回封澜脖子上的剑，语气惊讶：“封澜，你真的没死？”

封澜闻声擡眼：“你怎知我出了事？”

孟寒衣将刀收回鞘中，顺手放于一旁，然後坐在封澜身边，暗室中他的话透露出些悲伤：“知道你要来，我本来打算派人接你，没想到郢州报了城郊失火，我们的人赶去看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所以才……”孟寒衣突然停顿，然後抓紧封澜的手：“糟了，我把你的死讯传回府上了！”

“你这麽着急干嘛？”封澜对孟寒衣投去无语的眼神，无话可说地闭上眼：“所以现在怎麽办？”

“未免背後之人再将目光投向你，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暗中监视，看看谁最可疑”。

孟寒衣所言确实可行，封澜答应下来，“那这些天我就扮作你的随从兵，这样接触的人也能多些。”

孟寒衣正欲给封澜一些其他选择，封澜立刻起身，信心满满地对孟寒衣仰仰下巴：“走，我们现在回去！”说罢，也不等孟寒衣反应，封澜先一步跨出门外。

郢州城郊废墟处一片焦黑，四处茫茫，宋翊安很难在这里想象封澜那晚是如何行动，如何被追杀，也很难想象当她见到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以及亲密朋友流血的模样时，她心中是如何痛苦，还有那些离部的将士，宋翊安觉得自己也有点疯了，他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企图在寒冷的春夜从呼啸而来的风中听出他们的呼喊。

良久，宋翊安的脸已经难以做出更多多馀的表情时，他从身後接过春部准备的奠纸，和离柒一起祭奠那些记忆中面容。

风将纸燃烧後的馀烬吹得四处都是，原本在空中飞翔的信鸽闻到熟悉的味道降落在宋翊安的肩上，他抽下信筒，将字条展开……

与此同时，远在上京的封淮拿着从姜原寄来的信笺，卓知韵满脸担忧地握着他的手，他将信放下，语气轻缓：“我不信，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我要去趟姜原。”

“我和你一起！”卓知韵立刻接上，“封澜既是我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我要要和你一起去找她！”

“好！”封淮回握住她的手。正在这时，封南域从外面回来，按下要站起来的封淮：“我已经去找过殿下，他早在十日前就已经收到消息，不过他收到的消息是澜儿失踪，并非已死，据离陆护卫所言，殿下已经赶去姜原。”

“他早就知道？”封淮意有不满，封南域掏出宋翊安临走时留下的信推向封淮和卓知韵，“看来殿下是担心我们被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