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兴挠挠头:“你认真的?就你这两笔字。。。。。。”话没说完,就被林烬踹了一脚。
“少废话!”林烬把最後一张代写的家信折好,塞进信封,“等哥真发达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夕阳西下,三人的影子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拖得老长。
林时一手牵着哥哥,一手紧攥着装钱的布袋,小短腿蹦蹦跳跳的。秦逸兴还在旁边絮絮叨叨:“那说好了啊,起码得请我吃三鲜馅的。。。。。。”
林烬望着远处外滩闪烁的灯火,眯起了眼睛。
代写书信只是开始。。。。。。
他在心里盘算着,得想办法接触更赚钱的门路。。。。。。
突然,林时拽了拽他的衣角:“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吃馄饨吗?”
小孩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林烬忽然觉得,什麽宏图大业都比不上这一刻。
“去!”他一把抱起弟弟,“今天管够!”
秦逸兴在後面追着喊:“哎!等等我啊!”
馄饨摊的热气在寒夜里蒸腾,三只粗瓷碗里飘着油花。林时和秦逸兴像捧着什麽珍宝似的,小口小口啜着汤,连葱花都舍不得浪费。
“喏,再给你几个。”林烬把自己碗里的馄饨拨给弟弟,林时慌忙用手护住碗:“哥哥自己吃!”
秦逸兴正把最後一点汤底刮进嘴里,闻言擡头:“就是!你这几天扛货都瘦脱相了。。。。。。”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睛——林烬居然把整整三个馄饨倒进了他碗里!
“吃你的!”林烬敲敲桌子,“一会儿去买块肥皂。”
“肥皂是什麽?”
“额。。。洋。。洋胰子?”
林烬舌头打了个结,心里疯狂翻找古装剧存货——这词儿听着像那麽回事,可咋念着比扛二百斤麻袋还费劲?
“哈?”秦逸兴的调门惊飞了路边麻雀,"你钱多烧的?拿草木灰搓搓得了!”旁边林时跟着点头,小脸上写满“哥哥好败家”。
林烬额头青筋直跳:“你们能不能爱干净点?!”
两双眼睛齐刷刷瞪过来,活像他刚说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话。秦逸兴甚至伸手来摸他额头:“没发烧啊。。。。。。”
“滚蛋!”林烬拍开那只黑爪子,“知道为啥大夏天窝棚里蚊子专咬你们吗?知道为啥工头老嫌你们身上有味吗?”他戳着弟弟的脑门,“尤其是你!脸上油墨都能揭下来当面具了!”
馄饨摊老板突然插话:“小先生说得在理!洋行招工都要看脸面干净的!”
林时缩了缩脖子,秦逸兴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结满老茧的黑手。远处租界的霓虹灯晃过来,照得三人碗里的清汤都泛着彩光。
“买!”秦逸兴突然拍桌,“俺明天也去支个代写摊!”
“你会写个屁!”林烬笑骂。夜风里,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开始盘算怎麽用剩下的铜板——
一块肥皂,半刀粗纸,或许。。。。。。还能给林时买双新草鞋?
秦逸兴突然眼睛一亮,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烬:“哎哎,要不把我家沫沫也带上?你在邮局门口摆摊写字,让她和时小子在附近卖报,互相也有个照应!”
林烬正数着剩下的铜板,闻言点点头:“行啊,不过得先给我弟买双新鞋——”
“不行!”林时突然打断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哥哥不能这样败家!”
他一把抓过装钱的布袋紧紧抱在怀里,“这些钱要攒着交下个月房租的!王婶说再不交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秦逸兴的笑僵在脸上。
馄饨摊的灯笼晃啊晃,照出林时破草鞋里露出的脚趾——两个大脚趾都磨出了血痂。
林烬蹲下来平视弟弟:“时啊,哥问你,穿着破鞋跑得动吗?卖报能抢得过其他小子吗?”
林时咬着嘴唇不吭声。
“再说了,”林烬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摸出几个铜板,"哥今天还藏了私房钱呢!"其实那是他偷偷省下的午饭钱。
秦逸兴突然起身,从裤腰暗袋里排出五个铜板:“加上俺的!”见林烬要推辞,他黑脸一板,“当是提前给沫沫交的学费!你小子要是敢教她写错字,看俺不揍你!”
卖馄饨的老头突然往他们桌上放了碟酱菜:“送你们的。”他指了指林时渗血的脚,“我孙子前年。。。。。。也是跑报时被电车轧了。”
夜风吹散未尽的话语。
三个铜板买来的粗布鞋,最终穿在了林时脚上。小孩走路都不敢用力,生怕踩坏了似的。回窝棚的路上,他左手拉着哥哥,秦逸兴在後面哼着山东小调。
租界的钟声敲响十下,林烬望着弟弟一蹦一跳的背影,突然觉得——
这大概就是当家长的感觉?
月光下,那双新鞋的布面泛着柔和的蓝光,像两尾游在夜色里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