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自己更是连指甲缝都清理得干干净净,藏青长衫的衣领雪白挺括。
“哎呦,林家小子这是要去相亲啊?”卖豆浆的王婶打趣道。
“比相亲要紧!”林烬笑着掏出一个铜板,“今天要见英国商会的客人呢。”他接过豆浆分给两个孩子,小心不让他们弄脏新擦的脸。
路过明德书店时,张冠清正在门口挂招牌。看见他们三人过来,金丝眼镜後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们。。。。。。”他鼻尖动了动,“抹了老先生给的雪花膏?”
“张哥早啊!”林烬故意凑近,让桂花香飘过去,“今儿不是有贵客要来嘛。”
张冠清耳根突然红了,低头猛擦柜台:“浪丶浪费!”可当沫沫踮脚把小手放在柜台上让他闻时,他的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晨光透过彩窗照进来,书店里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林烬把两个孩子安顿在阅览区,自己系上老先生给的藏蓝围裙。桂花香随着他的走动在书架间流淌,连那些厚重的古籍都仿佛变得温柔起来。
林时和沫沫抱着报纸跑出去後,林烬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瞬间切换成“民国文青”模式——肩背挺直,唇角含笑,连翻书的动作都刻意放轻了几分,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仿佛捧的是什麽稀世珍宝。
老先生坐在柜台後,捧着紫砂壶慢悠悠地啜着茶,眼睛微微眯起,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林烬馀光瞥见,差点破功——这不就是21世纪网友常说的"静静看你装逼"吗?
铜铃轻响,一位穿着淡粉色洋装的女学生走了进来,头发烫着时髦的波浪卷。林烬立刻迎上前,声音温润如玉:“小姐需要什麽书?新到的《新月集》泰戈尔签名版,很适合您的气质。”
女学生脸一红,小声问:“真丶真的是签名版?”
林烬面不改色:“当然,您看这扉页……”他翻开书页,修长的手指在某处虚点一下,眼神真挚得仿佛真有泰戈尔的亲笔签名,“限量珍藏,全上海只此一本。”
老先生在柜台後“噗”地呛了口茶。
女学生晕乎乎地掏钱买下了这本“珍贵”的书,临走时还偷偷瞄了林烬好几眼。林烬保持着优雅的微笑送客,转身就对上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目光。
“小林啊……”老先生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泰戈尔什麽时候给咱店里的书签过名?”
林烬眨眨眼,压低声音:“老先生,这叫营销策略。您看,她买得开心,咱们赚得舒心,双赢。”
老先生摇头失笑,指了指他:“你啊……”
这时,张冠清抱着一摞书从阁楼下来,刚好听见最後几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
林烬不以为耻,反手从书架抽出一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倚着窗边假装研读。
阳光透过彩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晕,连发梢都镀了层金边。几个刚进门的女学生顿时红了脸,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张冠清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你……”
林烬冲他挑眉,用口型无声地说:“这叫——颜值变现。”
张冠清:“???”
老先生低头记账,肩膀可疑地抖了抖,显然在憋笑。
一上午过去,书店的营业额居然比平时高了三成。林烬揉着笑僵的脸,心想:
果然,从古至今,颜值经济都是硬道理啊……
中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书店门口的石阶上。
林烬捧着粗瓷碗,里面是老先生特意多给的半勺红烧豆腐和几片青菜,米饭也比其他夥计多铺了一层。他小心地把豆腐夹成三份,最大的两块拨给林时和沫沫。
“哥哥也吃!”林时把碗往他跟前推,米饭上沾着一点酱油渍,“你念书更费脑子!”
沫沫小口咬着豆腐,突然眼睛一亮:“今早我哥哥拉车经过时,那个戴高帽子的洋人还冲我脱帽行礼呢!”小姑娘模仿着洋人夸张的摘帽动作,差点打翻饭碗。
林烬赶紧扶住碗,用袖口给她擦嘴:“慢点吃。”他目光扫过两个孩子晒得通红的小脸,“上午卖报。。。有没有人欺负你们?”
林时腮帮子鼓鼓的,含混地说:“闸北那个大个子想抢我地盘,我按哥哥教的,说我是明德书店的人。。。”小孩得意地昂起头,“他立马就溜啦!”
“张哥哥中午出来赶过巡捕。”沫沫小声补充,“他们想收'地皮钱',张哥哥一瞪眼,他们就走了。”她模仿着张冠清推金丝眼镜的凶狠模样,逗得林烬笑出声。
书店橱窗後,张冠清正假装整理书架,耳朵却红得厉害。老先生在柜台後笑眯眯地招手:“小林啊,进来添饭!”
林烬刚要起身,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穿学生装的青年狂奔而过,後面追着挥舞警棍的巡捕。
林时条件反射地护住沫沫,林烬则挡在他们前面,直到混乱远去。
“烬哥哥。。。”沫沫揪着他的衣角小声问,“那些人为什麽跑?”
林烬望着地上被踩碎的传单,上面“抗日”二字墨迹未干。他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因为。。。有些人连说真话都要拼命。”
下午的阳光把三人的影子投在石阶上,饭碗里的油星映着细碎的光。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一顿安稳的午饭,竟成了最珍贵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