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天人交战了三秒钟,终于咬牙切齿地妥协:“。。。最多一个时辰!”他恶狠狠地抢过油纸包,“而且我得先哄睡林时!”
程添锦得逞似的笑了,顺手替他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战国策》有云,'君子之交淡若水'。。。”突然贴近他耳畔,“我们这算不算'小人之交甘若醴'?”
“算你个头!”林烬踹了他一脚,却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他忽然想起什麽,拽住程添锦的袖子:“喂,後天。。。真带他们来看《三打白骨精》?”
程添锦变戏法似的又摸出四张戏票:“包厢,最好的位置。”顿了顿,“还给秦家婶子备了软垫,她腰不好。”
林烬眼疾手快地抓过那叠戏票,趁着四下无人注意,突然踮起脚在程添锦脸颊上“啾”地亲了一口,还故意捏着嗓子来了句:“感谢榜一大哥打赏~”
程添锦整个人僵在原地,金丝眼镜都歪了半截:“。。。。。。?”镜片後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只被雷劈中的猫头鹰。
“怎麽了?”林烬憋着笑,故意用胳膊肘捅他,“程教授不是学贯中西吗?这都听不懂?”
程添锦机械地扶正眼镜,嘴唇开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榜。。。什麽?”
“就是。。。”
林烬突然卡壳,这才想起1930年哪有直播打赏这回事。他急中生智,随手往路边卖唱的盲艺人铜锣里扔了个铜板:“喏,就像这样!给唱得好的赏钱!”
盲艺人恰好唱到“月儿弯弯照九州”,破锣嗓子一拐三个弯。程添锦看看铜锣,又看看林烬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所以我是。。。卖唱的?”
“噗——”林烬笑喷了,“程教授要是去卖唱。。。”他学着程添锦平日吟诗的腔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怕是能赚得盆满钵满!”
程添锦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一把拽过林烬的手腕,将人拉进旁边无人的小巷:“林同学。。。”声音危险地压低,“《礼记》有云,'教学相长'。。。”突然摘下眼镜,“不如你教教我,这'榜一大哥'还有什麽。。。特殊服务?”
林烬後背抵上爬满青苔的砖墙,这才意识到玩脱了。程添锦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龙井香,哪还有半点方才呆愣的模样。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林烬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怀表,“该去接林时放学了!”说着泥鳅似的从程添锦臂弯里溜出去,边跑边回头喊,“榜一大哥明天见!”
程添锦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摇头轻笑。他慢条斯理地戴回眼镜,从袖中摸出本小册子,在今日的日程旁添了行小字:
「查"榜一大哥"典出何处」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疑似新型爱称?」
远处教堂的钟声悠然响起,惊起一群白鸽。
程添锦抚了抚被亲过的左颊,那里似乎还留着一点温软的触感——比任何西洋礼节都来得鲜活,像是1930年的上海滩突然开出一朵来自未来的花。
夕阳的馀晖洒在放学的石板路上,林烬蹲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从怀里掏出还温热的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三层油纸,蟹黄包的香气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哥哥!”林时像只小猎犬似的抽着鼻子冲过来,“哇,是沧浪阁的蟹黄包!”
沫沫跟在後面,小辫子一甩一甩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烬哥哥今天怎麽。。。”
“少废话,快吃。”林烬故意板着脸,却把最大的那个塞进沫沫手里,“凉了就腥了。”
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他心头一软。林时吃得满手油,还不忘掰一半往他嘴边递:“哥哥你也吃!”
“我。。。我在程教授那吃过了。”林烬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好像又对弟弟撒谎了。他慌乱地掏出帕子给林时擦手,“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沫沫小口小口咬着包子皮,突然眨着眼睛问:“烬哥哥,这个很贵吧?”
“贵什麽贵。”林烬揉乱她的刘海,“以後想吃就跟我说。”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这语气,活像当年他爸哄他的样子。
林时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哥哥,你是不是发财了?”油乎乎的小手往他新衣服上蹭,“这料子比秦大哥过年穿的还光溜!”
“去去去!”林烬拍开他的爪子,却忍不住把弟弟往怀里带了带。
暮色中,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围着他转,像是回到了刚穿越时几人挤在窝棚里分一个烤红薯的日子。
走到巷口时,林时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哥哥,今晚。。。你还给我讲《西游记》吗?”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上次说到三打白骨精。。。”
林烬低头看着弟弟仰起的小脸,突然发现林时的门牙不知什麽时候磕掉了一截,笑起来漏风的模样傻得要命。
他喉头一哽,弯腰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讲!今晚讲到你们睡着为止!”
路灯次第亮起,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烬左手牵着沫沫,右肩趴着林时,心里涨满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比第一次牵到程添锦的手还要踏实,比躺在程公馆的鸭绒被里还要温暖。
这大概就是当家长的感觉?
他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突然理解了为什麽秦母总把“崽崽们”挂在嘴边。怀里的油纸包还残留着最後一点蟹黄香,林烬偷偷抹了把眼角。
“哥哥你哭啥?”
“放屁!是沙子进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