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差点把托盘摔了。
这酸秀才,在这种时候还掉书袋!他气呼呼地钻进後厨,却没看见程添锦望着他背影时,眼中闪过的晦暗不明的光。
林烬正出神地擦着咖啡杯,脑海里全是顾安那双锐利的眼睛和茶楼窗後的神秘剪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连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口都没察觉。
突然,一双手从背後环抱住他的腰,温热的胸膛贴上来。林烬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瓷杯"咣当"掉进水池。
“操!程添锦你——”他猛地转身,後腰撞上料理台边缘,疼得倒抽冷气。
程添锦纹丝不动地将他困在双臂与橱柜之间,金丝眼镜不知何时摘掉了,没了镜片阻隔的目光幽深得吓人。“在想什麽?”声音比窗外的积雪还冷,“这麽入神。”
林烬下意识往後仰,後脑勺却抵上了橱柜。程添锦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咖啡和沉香的味道,还有一丝他从未在这人身上闻到的——危险气息。
“没。。。就想着咖啡豆快用完了。。。”林烬别开脸,却暴露了发红的耳尖。
程添锦的拇指突然抚上他下唇,力道不轻不重:“《礼记》说'毋不敬'。。。”指尖微微用力,“撒谎的时候,别咬嘴唇。”
厨房门突然被推开:“林烬!咖啡——呃。。。”张冠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烬趁机想挣脱,却被程添锦就势按在料理台上。
那人甚至游刃有馀地回头微笑:“张先生,能麻烦您照看十分钟店面吗?”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和林夥计有些。。。账目要核对。”
张冠清的眼镜滑到鼻尖,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啧啧,'账目'。。。”,他故意把二字咬得暧昧不清,“行吧,记得把《论语》放回第三架。”
门一关,林烬就炸了:“程添锦!你他妈——”
未完的脏话被一个带着咖啡苦香的吻堵了回去。
程添锦的手掌垫在他脑後,另一只手紧扣住他的腰,吻得又凶又急,像是要把什麽情绪都倾注进去。
林烬被亲得腿软,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对方熨烫平整的衬衫前襟。
“听着。”程添锦终于放开他,声音哑得不成调,“顾安要是敢靠近你三步之内。。。”
拇指重重擦过他被吻肿的下唇,“我就让顾家知道,他们二少爷在牛津那些'风流韵事'。”
林烬瞪大眼睛:“你调查他?”
程添锦慢条斯理地戴回眼镜,又恢复了那副斯文模样:“《孙子兵法》有云。。。”他轻轻掸了掸林烬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知己知彼。”
窗外,雪地里传来报童的叫卖:“号外号外!顾氏企业注资江南造船厂!”
林烬望着程添锦镜片上凝结的雾气,突然伸手捏住程添锦的脸颊,用力往外扯了扯:“程教授,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可爱。”
他故意把“可爱”两个字咬得极重,看着那张斯文俊脸被自己捏得变形。
程添锦眉头微蹙,却任由他动作,镜片後的眸光依然幽深:“《诗经》有云——”
“停停停!”林烬松开手,转而捧住他的脸,“我跟那个顾安能有什麽?上次不是都试探过了吗?”拇指蹭过程添锦微凉的唇瓣,“他跟你一样会拽洋文就了不起了?”
程添锦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只是长得像?”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执拗,“那你为什麽总看茶楼?”
林烬一怔,这才明白程添锦在介意什麽。
他叹了口气,额头抵上程添锦的肩膀:“那个顾安。。。长得太像我老家一个故人了。”声音闷在西装面料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描淡写,“小时候总跟我抢私塾先生的夸奖,後来。。。”他顿了顿,临时编了个说辞,“去了东洋留学,听说现在在北平当差。”
程添锦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但手臂仍牢牢圈着他:“只是这样?”
“不然呢?”林烬擡头瞪他,故意用带着吴语腔调的官话道,“侬当我是什麽人?见一个欢喜一个?”
程添锦被这突如其来的方言逗得嘴角微扬,终于摘下了眼镜。
没了镜片的阻隔,那双凤眼里的醋意清晰可见:“《诗经》说'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他指尖轻轻蹭过林烬的耳垂,带着点刻意的磨蹭,“我见你总往茶楼瞧。。。”
“程添锦!”林烬一把揪住他的领带,“我那是看街角卖糖炒栗子的!林时最爱吃那家!”
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指尖暧昧地划过对方喉结,“谁能比得上我们程教授?学问好,模样俊,连吃醋都这麽。。。唔。。。”
话还没说完,一个带着温度的吻就覆了上来,把剩下的调侃全堵在了喉咙里,连呼吸都带着点慌乱的暖意。
“《论语》有云。。。”分开时程添锦的呼吸有些乱,“'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林烬红着脸喘气,心想这酸秀才亲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讷”。正要回嘴,却听见门外张冠清故意大声咳嗽:
“两位账房先生!宣小姐问她的订婚宴用明德书店的藏书当背景可好?”
程添锦从容地整了整领带:“告诉她。。。”突然贴近林烬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除非新郎换成我。”
林烬一脚踹过去,却被灵活地躲开。程添锦推门出去时,镜片後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哪还有半点方才醋意横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