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眼睛(一)
◎别动◎
人很奇怪,若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吵,如同拿刀子放血,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一直这麽闷着丶压着,甚至见面还从容地笑着,便好似身体里长了块息肉,不疼不痒不发病,但它一直长,一直长,迟早有一天变成肿瘤。
时卿心里埋了个影子,情绪不大好。但她为人处世情商太高,外人根本察觉不出她的起伏,何况她自己有意压制。
晚上洗澡,胳膊印出几个浅红的指痕,那是被魏玖柒抓出来的。
时卿的肤质敏感,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用沐浴液搓出的泡沫盖住,再用热水冲洗,指印未减分毫,反而因为热水的关系显得更红。
她盯着那几乎显出魏玖柒手指形状的红痕,须臾陷入沉思。她跟魏玖柒的关系就跟这指痕一样,即便用厚实丰盈的泡沫盖着掩人耳目,但僞装褪去,避无可避。
将自己扔到床上,擡手搭着眼睛,天花板投下的灯光将手指切割出阴阳昏晓的轮廓。
她的手指十分纤细,细得有些柔弱,不如魏玖柒那麽骨感。
她吃过那只手,用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次数多到数不清。
亲密关系带来的後遗症,就是身体会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比如,先前被魏玖柒握住的时候。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想靠到她怀里,汲取她身上旺盛年轻的生命力。
她思念魏玖柒,却又为这种思念感到羞耻。因为那是单纯身体上的思念,没有半点感情。
正如她说的,她跟魏玖柒不该有过多的牵绊。
次日一早,时卿六点起床做造型。
那是她进组以来的第一场戏,演绎风光无限为皇帝献舞的「姜珂」。
为体现嫔妃献舞的华丽,造型和妆容足足花了两个小时,一跨进剧组,叹声一片。
乌发梳成慵懒的堕天髻,发髻中段斜插一支红石金簪,髻尾垂落三千青丝,发梢落于腰际。一席绯红襦裙颜色极正,水袖与裙身同色,烈火一般。稍一旋身,裙摆绽开,便似火苗滕的烧称熊熊大火,停身之後,又灭了下去。
收放自如的火,恰到好处的媚。
“天呐,时老师这一身好漂亮。。。。。。”
“就是的,我之前一直以为她的清冷那一挂的,没想到扮起妖媚来,也这麽好看。”
“而且是那种媚而不妖的,媚骨天成那种。”
“要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她还有这一面,该说不说,演员的塑造能力是真的强。”
那场戏的场景是宫宴,除了皇帝和受宠妃嫔,公主皇子也都会在场,包括魏玖柒饰演的长公主「姬兰」。
她身着华服,坐在长公主的席位。饰演侍女的方菲跪坐在侧後方。
「姜珂」献舞的镜头里,除了皇帝有几句台词,几乎不会给其他角色特写。
魏玖柒便默默坐着,融入宫殿里的大衆队伍,跟每一个陌生人一同观看时卿的舞。
那支舞时卿进组以来一直在排练,古典舞出身给她的舞姿加分许多,每一个动作都演绎得恰到好处。
范尔华在监视器前欣赏着,每一个机位反复拉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会发出拉长的“嗯”表示满意。
“好,这条过了。”
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全场欢呼——原本这场戏排了4个小时,现在2个小时就结束了,提前转场,多半可以提前下班。
“场务整理一下,马上拍72场。”
72场同样在宫殿取景。反应「姜珂」献舞後陷入自我怀疑和权柄争夺的噩梦。
在梦里,她在大殿中央起舞,席间却空无一人。
待她惊厥醒悟,飞身往外跑,大殿的大门轰然打开。
黑云压境,黄沙漫天,母家的族人一个一个被悬梁吊起,树藤般挂在殿外的回廊,无一活口。
“72场12镜第1次,A!”
威亚绳拉开沉重的殿门,铁铲扬起黄沙,被鼓风机吹到门口,视野一片昏黄。
“卡。”范尔华叫下暂停,“沙子有点多了,镜头很模糊,减个50%。”
“72场12镜第2次,A!”
数量减少的黄沙再次扬起,漫漫黄沙之间,一席红衣的姜珂迈出大殿,凝望着头顶一长排悬挂的尸体,瞪圆了眼睛。
“阿娘——”